《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新闻网 • 泰国副总理一行来我寺参观访问

迟浩田上将访问西园寺

通讯员

  六月十六日下午,原国家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部长迟浩田上将,在省委副书记张连珍的陪同下,来我寺进行参观访问。陪同访问的有省、市军分区的负责同志等。市宗教局王科军局长、沈福荣、周远哲副局长和洪国梁处长等亦陪同前来。
西园寺住持普仁大和尚,偕同寂贤、宗舜、昌明、崇林、印俊等法师,以佛教的相关礼节,欢迎迟老将军一行。
来宾先后参观了大殿、图书馆、档案室、研究所、西花园、罗汉堂等处。迟老将军对西园寺近年来的巨大变化表示赞叹,尤其为我寺与时俱的工作作风所折服。观光后,宾主步入接待室稍事休息,并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交谈。
普仁大和尚简要介绍了西园寺的发展变化,并特别提到迟老将军与西园寺的一段因缘,对文革中迟老将军受周恩来总理委托,亲自安排部队对西园寺进行重点保护一事表示感谢,并赠送亲手书写的条幅“护国佑民”。迟老将军虽然年愈古稀,但精神矍烁,对发生在哪个特殊年代的往事,至今记忆犹新。欣然命笔写下了“通达”二字。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浮世随笔 • 岁月蹉跎 于道无补

岁月蹉跎 于道无补

浮世随笔 • 岁月蹉跎 于道无补——云海随笔数则

作者:云海
点评:无为

居士W某,男,系某名牌大学物理学教授,为人薰然慈和而正义,学术水平亦甚高。自中学时起便喜思考物理学之基本问题,对基本粒子及天体物理学方面兴趣尤深。数十年间遍学现有诸位物理学与哲学大师之有关理论,觉得其间存在许多内在矛盾,于现有的许多关键性的实验现象并不能做出很令人信服的顺理成章的解释。八十年代后期受“气功热”的影响接触佛教,一读《金刚经》,大为赞叹,谓佛法博大精深,不可思议,若早日接触佛法,不致于在科研上走如此多之弯路也。遂广读坊间各种开示及大德法语,披阅甚为精勤。一日谓一学生辈之年轻同修N某曰:坊间所见诸般善书,皆偏于心性修养,对科学工作者并无直接之教益。佛既号为“一切智者”,于现代科学之知见岂不是“小菜一碟”?若能将其全部发掘出来,于现代人大有收益也。随即发心阅藏,后虽由于因缘不具足而放弃,数年间也披阅了不少能找到的经论。常试图以佛教义理来解释科研中遇到的一些牵扯到基本世界观之问题。同行或有问者,则诚实地告知自己虽然看书不少,却尚未心开意解,不过这条路是要坚持下去的。又发心在退休后以物理学专家的身份专为知识分子写一些介绍佛法的书籍,以补坊间同类书籍隔靴搔痒之偏。岂料人生无常,大事未了,竟因癌症奄然物化!临终前神志清醒,心情平静,自谓生死之理早已勘破,色身之痛苦亦属堪忍,平生致力于科学事业,虚受功名利禄,老来皈佛,方悟此生之究竟皈依,唯人生苦短,菩提路长,终未能彻悟器世间迁化之理并将己之所学反哺社会,殊为憾也!
——省思:若不知学佛关键应解决什么,忙来忙去,最终也只能于佛法种些善根而已。

居士Z某,男,高中文化。为人豪爽仗义,常急人之难,成人之美,人皆呼之为“善人”。因家庭原因早年接触佛教,虽无反感,亦无信仰。八十年代“气功热”兴起,公籍涉足神秘文化之机缘开始信奉佛教。唯因过于执著命相诸般外学(公之手相于当地颇为有名)之故,于解脱道知见难以契入,凡谈及六度等,皆以气功界流行之欲界世论解之。如此数载,于佛法未得实益,深怪所遇之人皆经忏僧之流,捞钱有术,接引无方,于后学毫无慈悲,亦无真修实炼。遂发求师之心,遍访高僧大德,以求开示修行法要。如此年余,仍无所获,殊为失望。
公之同修某,皈依佛教已有近十年,恒持八关斋戒,甚为精进,后因对佛教现状失望,转投附佛法外道清海无上师之“观音法门”修炼。常向公宣传该法门之“殊胜”,拉其入“观音法门”。公转修“观音法门”,旋即于杭州获得“传心”。同修N某等苦劝公勿舍觉从迷,以佛教义理破斥“观音法门”诸荒唐之处,但因不愿过度伤公自尊心之故,乃妄解“方便”之意,谓“清海”之法,亦属教人行善之善法,唯不及佛教圆满也,公舍金玉而就瓦砾,岂不惑乎?!公初笑而言它,后众人劝说甚紧,乃开口曰:吾亦深知佛教乃无上大法。惜乎我等皆是凡夫,焉能妄测佛意?!必须依师傅指点方堪契入也。吾于佛教中未遇高僧大德,如此下去,不知又等到猴年马月。“师父”(指清海无上师)之说或如尔曹所言为不究竟之论,但慈悲度人甚切,嘘寒问暖,尊重后学者慧命,此为佛教徒所不及也。汝等亦说此门为善法,吾不如暂留此门中,暂修此法,先得受益,异日待佛教高僧出世再来求度也。众人哑口无言,默然而退。
公遂成“观音法门”中骨干,数年操持“教务”,身心俱惫,内修并无进益,于佛教同修前尚自称收益颇丰。后因“观音法门”牵涉国事,且聚众修炼违反治安条例,徒众皆由当地政府委托警方予以登记造册。公郁郁不乐,年余竟物化。
——省思:学佛发心须正,以闻思经教树立正见,兼有善知识指导修行。否则很难站稳脚跟,易为旁门左道所惑。

居士L某,女,大学文化,性善良而正直,且富有理性。婚后家庭突遭奇变,丈夫因车祸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家庭重担系于一身,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满怀心事,竟向何处排解?!
同学N某,以佛教义理相告,馈以有关书籍;同时有某大宗教虔诚信众某,出于关心,亦向伊传布该教义理。伊殷勤致谢,告知二人曰:信仰乃是人生大事,焉有不知所信为何物而生信者?!吾不能明辩汝等所说之理是真是伪,且容我思考一段时间。又经年余,郑重告知N某曰:吾观佛教主张众生平等,靠自己之努力重塑人生,正合吾之所素。遂皈佛教。
自皈佛后虽家中内外一把手,工作极为辛苦,伊却以一个“忍”字放在心头,以顽强之意志将各处事端皆一一处理圆满。他人闻之,吐舌唏嘘,谓之“铁娘子”。又尽量抽空研究佛教义理以求深入,平时亦常亲近出家僧人。
一日与N某交谈,谓曾赴某佛教名山朝山,本欲亲近有修有证之大德闻法,见一寺庙,地处僻静,唯有一气质超俗之老僧看殿,遂借故在庙中多呆一会。老僧微笑曰:“施主此来,定有所求。此庙道风清净,非前山熙熙攘攘之处可比,施主不如在此做一堂佛事,保佑家人亲友平安,每堂只须500元,较前山之800元便宜许多。且我等皆是清净僧人,做佛事者不清净则不灵也”。伊所求乃是开示,非是佛事,乃对之曰:“后学远道而来,唯求大师解我心中疑惑,开示以佛法。”老僧不悦,回曰:“佛法博大精深,非尔等所能解。问亦无益,回家多念阿弥陀佛即可。”
伊言罢长叹,谓身不逢时,善知识难遇,佛法难闻,虽有问道之心,诸如此类的磨难却也受了不少。不过对佛法的信心是绝不会退失的,外界因缘不契,自修亦可,时光总不至于虚度。
——省思:教界风气不正,弘法道场缺乏,善知识难遇,实为社会之不幸,众生之不幸!

居士Z某,男,高中文化。出生于“文革”期间,从小受祖母影响信佛,为此常受同学欺负。成年后开始正式接触佛教。于数年间遍求各种坊间流行的开示录及世间善书,未能于理有所契入。自觉文化不高,古文尤差,又是业障深重的凡夫,无法理会佛菩萨的内证境界,经论自然是看不懂的。若不通过修行来消除业障,则终如蒸沙成饭。遂决定按照南怀瑾先生《如何修证佛法》等著作中教授的方法进行禅修,数月仍未契入,且自觉理路上有许多问题,又找不到同修进行交流,心中甚为焦躁。据他人说打坐易于着魔,而持名念佛是最稳当的办法,不会着魔。遂采用打坐念佛的方法进行禅修,期待着能借此获得“清净”及诸禅定境界,数年又无明显效果。婚后因信仰的原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且孩子幼小,家庭负担亦重,烦恼甚多,颇影响禅修及日用心境。
一日经同修介绍,得《印光大师文钞》全套。披阅之,大呼“我梦醒矣”。遂罢一切读诵等“杂业”,专修念佛。平时在日用动静中念佛,晚间打坐亦是念佛。自称心持佛号之时能得清净,却未能“打成一片”。心中于持念佛号是否能入定尚有怀疑,不免时时生起阅经求解之念,但旋即自责曰:“不老实念佛,又在打闲岔!你是凡夫,如何能会得佛意?”如此反复多次,终无所得。平日亦多亲近供养僧人。遇僧则问净土之事,彼主修若非净土则笑而避之。如此亲近供养僧人甚多,所听得的开示也甚多,心中仍是半信半疑,谓此诸人等皆是凡夫僧,哪及印光大师之“大势至菩萨”化身?于非净土同修则多有责难,劝人勿学经论,谓之“说食数宝”,世间无常,寿命短促,焉有闲空事杂业?常借用“末法时代,唯念佛法门能度人”之说度人念佛,谓之曰:多念一句阿弥陀佛,就是多与阿弥陀佛结一点缘。不肯修净土,便是不愿与阿弥陀佛结缘,阿弥陀佛想帮你都帮不上。
——省思:对净土法门虽深具信心,但若无相应见地为基础,一句佛号很难念得深入、念得相应。阿弥陀佛四字洪名,其内涵之深浅,正取决学人之见地之高低。

某地已得法喜之男居士数人,常聚首谈论佛法。此诸居士皆是菩萨心肠,亦各有将己之所得与夫人共享,携手建立佛化家庭之念。无奈众生平等,夫人们皆各有自己之思想。数载之后,竟然狼籍!或有聚首之时,则各叹苦经。
某甲曰:吾为度化夫人,乃馈之以某大德所著《十大弟子传》,自谆夫人亦道德之士,于此恐怕可对机也。岂知彼初时欢喜,后阅至“阿难尊者”一章,便有怒色,曰:佛陀虽口说众生平等,实为大男子主义者也。妄言妇女出家,正法则减五百年,硬逼其接受“八敬法”;言妇人全身上下臭秽不净,汝等臭男人又净在何处?又妄言妇人早中晚三时三毒炽盛,成佛亦须转女为男。试看庙中烧香布施做义工之人,又有几许非为妇人?如此忘恩负义之教,不信也罢。某甲大窘,反复说之以良言,以图劝解。奈何夫人虽俯首微笑做贤惠状,神色中却带有几分怜悯。谓女伴曰:“先生近来诸事不顺,慢慢就会好了。”
某乙叹曰:吾携夫人同去皈依。并赠之以善书,夫人勉强笑纳,却搁置一边。后每逢吾赴寺中做义工,夫人便有不悦之色。惟每年初一等日,夫人即与他人同去进香,其虔诚之态令人吃惊。后以言诈之,乃知夫人原认为既与菩萨已攀上缘,若常不去亲近,恐菩萨怪罪,反是不美。吾啼笑皆非,说之以义理,夫人怒曰:汝言佛是人不是神,人岂有全不顾人之常情之理?似汝自称学佛,却连几文小钱亦不肯花,如此吝啬,连带我等,岂不是口是心非?!某乙几乎晕倒。
某丙嗫嚅道:吾曾有出家之想,乃告夫人。夫人涕泣不已,良久曰:结发事君,出入同心,未有差错。后与君同皈佛门,知佛法甚善,唯出家一事太无人情也。佛教教人出家,乃是心出家也;心若不出,身出何益?!君若已有定意,小女子便任由夫君自决。唯念夫君早年养尊处优,性又刚烈吃不得委屈,在外奔波恐反障道。不若在家修行,所有诸事皆听夫君自便,决不障碍夫君清修也。吾亦落泪,遂罢出家之念。岂知夫人异日竟于女伴前抚掌笑谈:佛之所教,实乃为凡人树立之努力目标,此目标本非凡人所能达到。吾亦理解佛之用意为以此虚幻之目标引人修善也。佛之教理,实是教人改善现实人生之理,与儒家纲常伦理一般不二。修行之道,在家亦可得,且功德胜于出家。可怜一般心力羸弱之迷信竖子,在世间混不下去,欲借修行为借口出家逃避现实责任,此皆走火入魔之邪道也。吾虽女流,却深契“厚德以载物”之理,此处方是佛教下手之处也。夫君虽饱阅经论,却根本不会此理,忍辱不成,心为境转,妄求出家逃避。是吾略施小计,抛却心中怨恨,只将一个“慈”字放在心头,不愁夫君不伏!后果波澜不惊。汝等切益引之为鉴,若夫君不幸信佛出偏,万不可触怒于彼,只可以温柔化之。究此等小子之原初发心,实与顽童撒泼邀宠无异,本非能吃苦耐劳之辈,只要抱定“慈”“忍”二字,任彼随意腾挪跳跃,皆出不得如来佛掌心也。吾闻言闷绝。
——省思:引导他人学佛,应具方便善巧。尤其对家中亲人,更须言传身教、导以正信。如若不然,反易招致家人谤法,慎之。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禅茶一味 • 茶与琴——我的调心之道

茶与琴——我的调心之道

李威霖

经云:“三界唯心,万法唯识。”
那么,心是什么?《大乘百法明门论》这样讲到:“一切法者,略有五种:一者心法,二者心所有法,三者色法,四者心不相应行法,五者无为法。一切最胜故,与此相应故,二所现影故,三分位差别故,四所显示故,如是次第。”这就是唯识学所说的“五位百法”。“法”即世间万物;“心法”,狭义而言即指八识,也就是认识和思维活动的主体,其作用于一切法中最为优胜。凡修学佛法者,无论是否认可唯识宗的八识说,若不在调御心行上下功夫,必然不得成就。
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日趋复杂动荡,人们更容易心不安定,失去平衡,导致诸多心理疾病。因此,及时调整心绪,保持健康的心态,对任何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笔者未接触佛法前,个性好胜浮躁,善与人争,务求必胜,绝不肯居人之下。行事急躁冲动,投机之心很强,不肯脚踏实地,行事亦往往不能善始善终。开始学佛后,通过师长的言传身教、对经典的研读,及日常生活中的融会体验,积习多少有了些改进。可是在修学过程中,往往有这样的体验:读诵佛经、念佛礼佛时,心态确实平静祥和;可一与世俗生活接轨,便失去平常心与悲悯心,动辄起贪著、嗔恨等种种恶念。
因此,如何在日用中体会道、调整心性、对治五毒,便成为一个重要问题。尤其是对于在家修行者来说,毕竟不能四时诵经礼佛、参禅悟道,还有许多事务性工作要处理,有很多日常琐事需要应对。若能培养一些健康有益的爱好,对于调御心行是有辅助作用的。从笔者自身经验来看,茶与琴,对修心养性助益很大。
先来谈谈茶。
茶与佛教一向有着难解之缘。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和饮用茶的国家,然而饮茶风气的普及和茶文化的兴起,却与佛教的传入和禅宗的形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据唐代封演的《封氏闻见记》记载:“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佛教徒修习禅定,常常需要长时间静坐,容易疲倦昏沉。具有提神益思、生津止渴功效的茶叶,便成为修行者的最佳饮品。被后代茶人尊为茶圣的陆羽,自幼在寺中长大,抚养他的智积法师便是一个喜茶并善于品茶的僧人。寺院里,也多设有司茶的“茶头”,待客论道的“茶堂”,召集众僧饮茶的“茶鼓”等。茶成了佛教修行的重要道具,尤其在一些禅宗公案语录中,茶的影子随处可见,赵州和尚著名的“吃茶去”便是一例。
日本高僧明惠上人说茶有十德:诸天加护、父母孝养、恶魔降伏、睡眠自除、五脏调和、无病息灾、朋友和合、正心修身、烦恼消减、临终不乱。这或者有些夸张,但就个人体会而言,饮茶对于参禅悟道确有帮助。茶在中国是再普及不过的饮料,有人可能会觉得,谁没喝过茶、谁不会喝茶呢?其实不然。
品茶是一门学问,喝茶的人虽多,大部分却是解渴提神了事。欲品得茶中滋味,不仅要了解茶性,遍知茶味,还要有冲淡柔软的心。一杯好茶的滋味,其易逝善变让人痛感无常;其醇厚纯粹让人厌倦喧嚣。仔细体会,可以起到调节心性的作用。
泡茶可以培养悲心。曾听一位法师说:“泡茶时动作要轻柔,要让茶叶舒服,其精华才会全无保留的吐露出来。”这种对待万物的平等、慈悲之情实在令人感动。每当开水注入茶具之际,看到叶片在水的冲泡下夭矫复活,还原成刚被摘下时青翠的姿态,冰刀似的刚硬之心就会如春雪般渐渐融化,不由得柔软下来。
品茶可以消歇妄念尘劳。面临争强夺胜,欲望贪念难以抑制时,不妨有意识地泡一泡工夫茶。当茶汤入口,或清雅,或馥郁,或众味交集百转千回,或浮华散尽归于平淡,顿觉凡尘俗世之种种纷争,名缠利绕,也就不外如是,可悲可笑。两三泡过后,往往能心情平复,杂念止息。世间事物,包括我们这个色身在内,本是因缘聚合,不能长存。因此,种种纷争执著的念头,实在毫无必要。凡夫散乱纠结的心,难以认识这个道理,所以抱着妄念不放。如能以某种方法暂时克制,渐次积累而形成习惯,对于消弭妄念也不无益处。
学习泡茶品茶的过程和参禅的过程亦颇为相似。未入门、未开悟时,必须谨守各种仪式规则,学习各种相关知识;既入门开悟之后,已能圆融贯通,任运自如,随心所欲,不受规则束缚也绝不与正法相悖。要达到这样高超的境界当然不易,但若经常练习,应该也能在红尘中保有静定之心。
再来说说琴。
琴,指古琴。桓谭《新论》:“伏羲氏始削桐为琴,十弦。神农作五弦琴,具五音。文王始增少宫、少商二弦,为七弦。”古琴与佛教也多有渊源,出家人中有许多默默无闻的琴道高手,著名文学家韩愈就曾在诗中描述过一位禅师的高超琴技。大约是因为出家人能安得下心,所以才弹得好琴吧。
若有条件,习琴也是颇为有效的调心方法。笔者学琴时间尚短,而在短短两个月中,已感到很大的益处。学习古琴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习琴者若有什么坏习惯,平时可能深藏不露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可上手弹琴便历历分明地表现出来。哪个扎实、哪个虚浮,哪个羞怯、哪个有表演欲,皆清清楚楚。如笔者自己,几个动作下来,急躁、耍小聪明,乃至儿时登台表演时养成的做作姿态,全都表现出来,无所遁形。
古琴的弹奏,要求操琴者摒弃一切虚浮花样,持端正严谨的心态,以最为自然朴实、简洁大方的动作,传达出所奏曲目的内涵。若想弹好古琴,一是扎扎实实地练习技法,没有捷径可由;二是收心修心,心思跳脱散乱的人,琴音也不能和谐感人,必得正心诚意、排除杂念才行。
为什么会这样呢?古琴的声音,较之其它乐器更为中正平和,不像鼓角那么激动,或箫、埙、二胡那么幽寂哀怨,更不像喇叭、唢呐、筝那么纷繁而花样百出。其凌云出尘之志,惟有钟可于之媲美,而钟在现代几乎已完全退出器乐演奏。除编钟在个别场合演出外,也就是在寺庙还可以听到钟声。
想传达出冲虚平淡的琴音,心要宁静安定,处于中道。所以琴音是再公正不过的法官,让人想偷偷懒、或给自己找借口也难。笔者学琴以来,痛感必须下功夫才有收获,也深刻认识到脚踏实地的好处,投机心比以前弱了很多,做事渐渐慢下来、稳下来,也比较能坚持了。每天练琴一小时或更久,不啻于修习一小时的禅定。乱跑乱撞的心,在琴心的约束下也乖乖地降伏了,进入一种比较安定的状态。当心习惯于这种状态,即便遇到纷乱的外境,也不那么容易激起汹涌的识浪,从而造作不善之身口意业。
倘若没有学琴的条件,也不妨听一听。琴音的平和,有种慑服人心的力量。在这样的声音里,世俗中勾心斗角的计较,也就升起得相对少些。
当然,如上所述只是笔者的个人体验,肯定不能适合所有人。并且这些方法也只是修持的助力,万不可对此执著,否则反而失去借用它们的本意。不过,一切世法皆与正道相通不二,这也正是古德所说的“日用是道”。因而,每个人不妨从自身情况出发,发掘一些可以坚固道心、培植善本的小法门。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行住坐卧,只要有正法为指引,莫不可以用来参悟佛法,精进修行。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禅茶一味 • 茶也如人

茶也如人

释演如

  近日朋友来信说:他开的茶社遇一劫难,已荡然无存。正是这种时候,他开始信仰佛教了。原来犯错可以使人迈向解脱之路,以后我不再怕犯错了。
苦丁茶据说有降血压、平肝涤烦之效,但实在太苦,明知喝着有益,但苦得让人始终皱着眉头;铁观音为一般爱茶人奉为桌上常客,看着可心,品亦陶醉;乌龙茶中更有一品,名为东方美人,其茶汤呈琥珀般的橙红,实在让不爱茶的人也啧啧称叹。人亦如此。有人总是无故遭致诋毁,步步坎坷;有人生活平静,波澜不兴;有人则平步青云,事事祥和。茶如此,何况人?不足为奇。
喝茶是一种执著。但凡夫不可能不著相,关键是要执什么!有情的人若与无情的茶相应,如同拨数念珠一样好用。
初喝功夫茶的人被冲泡的程序搞得头昏,以为喝口茶居然这么费时费神,真是执相。我在乡下倒见过几个老农坐在树根制成的坐具上晒太阳,手里一人一大玻璃杯,里面浮着的茶叶足足占杯子的三分之二强,感觉无比地惬意。可惜凡夫达不到老农的境界,只好依茶具和繁琐的程序去掉执著。如果还不能体会喝茶的好处,建议从事程序更繁杂的种茶、炒茶去。
喝茶前半部分是品茶香,后半部分是品心情。品茶香是遍计所执,品心情是依他起,什么是圆成实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如果才用茶荷置茶叶于茶壶,就坐在那儿品心情,估计第一壶茶汤将可以和中药汤相媲美。
一学绘画的朋友从远方寄来一听罐体墨绿的茶叶,附信一封,对此品茶叶详尽介绍。文字优美,笔迹洒脱,读时已若饮茶。我想他写这封信的心境,就如同在绘一幅水墨丹青吧。为着受了感动,我也“画”了一幅,马上邮去。
茶汤浓淡前后依次递减,浓时香气馥郁,扑面而来;淡时若隐若无,任人弃舍。做人也可错乱有致。进则潇洒淡然,退则谦恭坦然。
从深山来到茶杯中,茶叶是不会驻留在自以为崇高的境界中而至枯黄的;但是有一种茶香气很高,入喉则味寡淡。所以也应杜绝借行菩萨道的名义,实为私己之利的行为。
喝功夫茶之人若以茶人自许,那茶还喝得不到功夫;若幸遇赵州从谂,便会被大斥一声:再喝茶去!
人品茶,实为茶品人。在一啜一饮当中,练习做人。
中观宗的层层破斥,将种种执著一并扫荡,让学人对佛法产生一种豪迈之气;放下书籍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将这种豪迈之气也一并扫荡。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云在青天 • 芒鞋履处

芒鞋履处

释来圣

  西园的秋色很美。
塔院前面,几根银杏树伟岸地挺立着。银杏叶正黄得情深意浓。有人说,象僧袍的颜色。
其间,一棵枫树,满树枫叶正红红地灿烂着。
旁边,是罗汉堂,白墙,青瓦。
秋天的阳光,透明极了。

七月流火。
广东。韶关。云门寺。
大雄宝殿内,一堂普佛正在进行。
斋主是位老妪。岁月的痕迹,写在头发上,银白发亮。劳作的痕迹,写在脸上,沟壑纵横。艰辛的痕迹,写在衣服上,朴素简单。
炉香乍热,青烟袅袅。
双手合十,我一片虔诚。
也许是第一次进寺院,也许是第一次普佛,虽然有引领师引领着礼拜十方,斋主还是有些茫然,手足无措。
忽然想起老母亲。此时此刻,也许正在农田里操劳,满头大汗。也许正在别人家里做简单的鞭炮加工,几角几角地挣几个油盐钱。
看着普佛的老妪,想着远方的老母亲,心头热流顿起,突然想哭。
当初,铁定了要出家,如一头犟牛,一百次一千次地劝说也无效。那时,我才知道,劝说原来有很多种,有讽刺挖苦的,有语重心长的,有声色俱厉的,有痛苦流涕的。
现在,法王座下,顶礼,顶礼,又顶礼。不违背自己的初衷,不辜负檀越的信施。作为人,要好好的;作为僧人,更要好好的。
我是一名戒子。

报国寺。
这是蜀中的一片净土,偏远,宁静,安详。
一条小路,依地势而修,两旁古木参天,和着晚秋特有的气氛,颇似千年古道。
祖师的塔碑依次排开。也许,是衣冠冢。也许,连衣冠都没有,只是念佛者心中神圣的仰望。
没有礼拜,没有问讯,我轻轻地走过,小心翼翼,惟恐有所惊动,有所打扰。
神情专注,一位老居士正在捡拾树叶。捡一片,念一声阿弥陀佛。又捡一片,又念一声阿弥陀佛。
端视良久,静静地。
捡树叶的是谁?是老居士?还是阿弥陀佛?我有些分不清。一片又一片,一声又一声,捡拾的是树叶吗?我怀疑自己的眼睛。
静静地,端视良久。
听说,老法师晚年出家,出家即为住持。如今,已经是耄耋之年,发大心,行大愿,要把这里办成弘扬净宗的中心。
我正年轻。
这里,正举办净宗培训。

寒冬,万物萧瑟。
栖霞山的枫叶红了,又落了。
以一种沧桑的面孔,以一种残缺的姿态,千佛岩从历史的烟尘里走出,用身体展现历史,诉说历史。
没有鼻子,没有眼睛,甚至没有头。
无言无语,逐一瞻仰。有一种力量,开始压迫心胸;有一股源流,顺着时间的隧道,从地心涌出,正透过脚心。
千佛岩,伤痕累累。
施唇以朱,画眼以墨。
石英砂岩的母体上,水泥突兀地狰狞着。
听到狂嚣的喊叫。听到碎裂的声音。听到沉重的叹息。
临风而立。
风中,有炉香的气息,很浓厚。风中,有法器的敲击,很紧密。风中,有念诵的声音,很特别。
旁边,下面,古老的舍利塔高高地矗立。
雷峰塔已复修,鹳鹊楼在复修,圆明园在复修。
千佛岩,最好就这样站着,永久千年。

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深山藏古寺”。
顺着一条小路,在山林里蜿蜒向前。听不到鸡鸣,听不到狗叫,也听不到人声,看不到人影。
走了很久,狮子岭兜率陀寺赫然在前。
老法师穿一件青灰色的棉袍,扎一条布腰带,慈眉善目,仿佛武林绝顶高人,归隐江湖,逍遥世外。
老法师擅长作画,喜画兰草,画竹,尤其喜画观世音菩萨,三两笔而成。老法师以书画结缘众生,来者不拒。
上殿,出坡,念佛,恒转如水。
念佛,出坡,上殿,如水恒转。
条件异常艰苦。
老法师让人感动,让人震撼。可感动之余,震撼之余,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让人遗憾。
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狮子岭没有饮水。

第二次在西园的小径上经行。
回去,有一个声音在召唤。
师命难违,有一点。发心弘化,有一点。虚幻诱惑,有一点。两点成线,三点成面,我终于踏上列车。
回来,有一个声音在召唤。
天平山的枫叶,又红了。
天池山的石莲花,静静地,开了几千年。
荒废的寂鉴寺的石殿堂里,有一尊大石佛,满面尘灰,满面烟火,依然垂手而立,垂手接引。
来去之间,走过的是几千里路程。
我,无我。
此心,彼心。
西花园里,一只白色的兔子,毛绒绒的,正悠然觅食。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五十三参 • 除却尘劳 身心清凉

除却尘劳 身心清凉

——缙云山温泉寺禅修所感

觉 尘

  有机会参加重庆缙云山温泉寺为期一周的禅修营活动,可谓因缘殊胜。每每回味这七天的生活,便顿然生起“除却尘劳,身心清凉”的快意。七天里,我们暂别红尘的牵羁,放下纷乱的外缘,安住飘荡的尘心,静聆清凉、智慧的佛法,体验并分享着禅修的喜悦。


22日,我被一位热情的义工从重庆江北机场接到了温泉寺。放下行李,我便去朝礼寺庙。
一下子,我被这里仙境般的景致迷住了。温泉细流曲折氤氲,锦鲤石乳相映成趣,经霜白果似橙还绿,四壁苍山巍然屹立,沿着步道前行,关圣殿、接引殿、大雄宝殿、观音殿宏伟壮观。特别是观音殿,殿宇铁瓦铮铮,又称铁瓦殿。据介绍,温泉寺建于南朝宋景平元年,距今已1500年了,后因山岩垮塌,殿宇被毁,现在的四大殿是明宣清元年(1426年)修建的。往下走,就是雄壮的嘉陵江,江面不宽,但那一泻千里的气魄真是让人荡气回肠。
缙云美景,如梦如幻,引人入胜。在此地一日,乃至一时、一刻无不被此景所感、所染、所悟……


第二天早上5:00,晨曦未露,板声已响。一周的禅修生活就此开始。
按照禅修营的要求,在醒来之后,先进行三次深呼吸,将自己引入清醒和觉知的状态,然后坐起身,轻轻按摩头、颈、肩、臂,伸伸懒腰,放松关节,使血液得以循环,唤醒身体。并在自己的心中默念:
今晨醒来,我微笑
知道我面前有崭新的一天
我发誓充分过好每一刻
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生灵
洗漱完毕,随同学缓缓走进佛堂,跟随师父一起诵经。看着师父那全然的融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神圣感油然而生。
上午十点,在大雄宝殿后面举行了隆重的开营仪式。惟贤长老、宗性法师、智海法师、明奘法师、妙虚法师、冯学成居士、杨笑天博士及重庆市有关领导在主席台就坐。一位年轻居士代表也上台发言,大意为:此次禅修营不仅成就了我长久以来对佛法的渴望,更种下了与佛法的因缘。在这里,我的心安住了,我已到家了。我一定珍惜善因缘,认真投入,洗涤身心。然后,全体营员宣誓:愿在这七天中,真正受益,法喜充满,禅悦无尽;知来去处,觉悟人生,奉献人生;慈悲升起,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获得幸福,感恩一切,分享喜悦。
下午,禅修营指导老师明奘法师为我们讲解坐禅的一些基本知识。并进行一小时的静修。在他的指引下,我们先观注呼吸,感觉空气与鼻孔的磨擦,然后将心安住在胸口,全身放松。觉得很舒服,自在,欢喜。
接着,冯先生作了有关禅修的讲座。讲到了禅、静虑、思维修等,要善用其心,善待一切,圆融无碍。
晚上,先学唱禅曲、《三宝歌》,而后一起唱响叩钟偈。闻钟忏悔,洗心静意。


是日清晨,睡意朦胧之际,耳边似有板声响起。我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穿衣下床。待洗漱完毕,才发现不过四点,离早课时间尚早,便拿起《佛教念诵集》翻看起来。去年七月,我有幸参加了终南山的佛子夏令营,平生第一次随法师上早课后,心里就有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只要在殿上一站,就象准备入党的积极分子在党旗下宣誓一般,只觉得内心很激动、很神圣……过了一个多小时,“哒—哒—哒—”的板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空寥的山谷间回响。
走到大殿,一位居士已忙着做早课的准备工作。我上前问讯后,便站在一边等待同修的到来。一会儿,几位法师鱼贯而入,分两边排开。鼓、馨响起,师父开始举腔,可是,他们却一个也没来。我心想,今天是第一次上早课,大家就这么懒散,人家对我们怎么看呢?一边跟着师傅诵经,一边心绪散乱,思入风云了……这时,扩音器里传来了念诵《金刚经》的声音,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观音殿上早课呢!自己没搞清,却起了嗔心,罪过,罪过!
吃过早餐,先是坐禅一小时。而后,由妙虚法师指导营员抄经。说起抄经,又不禁面红耳赤。当初接到禅修营录取通知后,我仔细看了活动日程安排,知道活动期间要抄一遍《金刚经》,于是特意去书店购买了笔和纸,并在家利用闲暇抄了大部分,以便到重庆后可以早些完成任务。或许,看我这么认真,还能得到表扬呢?想到这些,心里也真有点美滋滋的。因此,妙虚法师在上面讲课时,我一句也没听,只管自己抄写。抄着抄着,突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人,抬头一看,果然妙虚法师面带微笑注视着我抄经:“嗯,你的字写得不错啊。”我连忙故作姿态地说:“不行,不行,请法师指点!”“可是啊,”法师不温不火地说,“我们是在练习抄经,不是在练习书法!你要知道抄经和练书法可不一样,看你的字,我就知道你有点心浮气躁,内心没有真正安住啊!你好好地想一想,体会体会!”法师说完,飘然而去。我楞住了!是啊,我是在用心吗?我扪心自问,无言以对!我收起即将完成的“作业”,铺开稿子,重新开始抄写。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点一钩,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可以说,这是我学会写字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专注、这么老老实实、这么一心不乱。因为,我已经知道,写字如同学佛,需要的是收敛心性,一心专注。
下午,佛教文化研究所副所长杨笑天博士开讲《无门关》,这是禅宗典籍。杨博士留学日本多年,博学多才,侃侃而谈,倍受欢迎。
晚上,全体营员在明奘师的带领下,学唱一行禅师写的《呼吸颂》。歌词是这样的:吸进来,呼出去,好像一朵莲花盛开着。我清凉,如一滴露,亦如高山力不移,像大地一般浑厚。我飞翔,我自在……奘师一边教我们唱,一边配合做一些动作,唱到“好像一朵莲花盛开着”时,我们双手相对,十指分开,犹如一朵莲花。唱到“像大地一般浑厚”时,我们双手向下,体会触摸大地的感觉。几遍下来,我们的内心是如此的自然、平和,无欲无求,欢喜自在。

明奘师在昨天活动结束前的讲评中,要求各位营员从今天起每天上午试行禁语。称之为神圣的静穆。并希望各位不要发出声音,相互间的交流尽可能用非语言的形式,甚至尽可能不交流。营员们觉得很有意思。
奘师接着开示说:当我们试图使身心安静时,我们看不清周围存在什么。静静地坐着时,我们能感受到轻柔的呼吸,将体内之物与外部世界联系起来,感受柔风与温暖阳光的抚慰。停止说话后,我们也能对周围的生命更易接纳。每天,从早晨起床诵经开始到午餐结束,我们大家一起保持清静。这样做有助于我们静心,并为晚间解乏的沉睡及晨起时有平和的省觉做准备。有了宁静的气氛,我们有机会看得更深,也能清楚地看到,为了从烦恼中解脱出来,我们该去信仰什么。静默就是你需要的,在自己内心及周围能营造出非常自由的感觉的安慰剂。静默对我们来说,也是休息及保存体力的方式。静默之时,我们无需躲避互相之间的目光交流,可以坦诚地注视着周围的人微笑。我们能感觉到生活在一起,生存在一起,及修行在一起,感觉到自己与他人的真正联系。当我们需要与朋友交流时,可以写张小条。我们可以用眼神、手势及安静的存在进行非言语交流。有时,我们会连续地静穆一天或三天,乃至一周或三周。藉着外境的肃静,我们走回自己,体验那些不必表白,甚至不写、不用眼神、手势及一切的非言语的交流。
上早课了,各位营员陆续来到观音殿。大家都记得昨天奘师的嘱咐,悄然无声地坐到各自的座位上。没过多久,已有人在小声交谈了,很快,已有营员毫无顾忌大声说话了。看来,要想不说话还是很难。可是,要真正在心里也不说话就难上加难了。
坐禅修定,需要的是聚精会神,不说话不是目的,重要的是静虑凝心,将狂暴之心、扭曲之心、散乱之心平息下来,定于一处。所谓调心之暴、直心之曲、定心之散。只有做到心静而又净,才能由此开发出无上智慧。
神圣的静穆没有做到。看来,仅从形式上看待禁语,自然是不行的。


参加禅修营,自然少不了坐禅。说实话,我以前从未有过坐禅的体验。这次来重庆,尽管有点心里准备,但还是想得“天真”了一点。不管怎样,这倒是一次难得的、刻骨铭心的亲身体会。
第一天,明奘师就禅坐的姿势作了详细介绍,并亲自示范。同时,还就如何调身、调息、调心等打坐要领一一进行说明。接下来,大家在奘师的带领下,开始了第一次40分钟的坐禅。
“叮——”,清脆的引罄敲响了,坐禅正式开始。一般来讲,坐禅要盘腿而坐。所谓“作此坐者,身端而心正”。坐的方法有跏趺或半跏趺,皆须腰背挺直,耳对肩、鼻对脐、垂右手于左掌上,两拇指相接合,视线落在三尺前方。可是,我是懒惰一个,平时缺少锻炼,凸着“将军肚”,连腰都弯不下。加之两腿僵硬,怎么搬都搬不上,既不能半跏趺,更谈不上跏趺了,就是散盘也如同“受刑”。只能硬着头皮,品尝“坐老虎凳”的滋味啦。
接下来,就是调心和调息了。按照师父的要求,要将心放回心里。心放回心里?心在哪里,又怎样放呢?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想把心找到。“不识自心,修法无益”,可越想找到自己的心,偏偏越找不到。找啊,找啊,找啊找,“叮——”,引馨又响了。就这样,我还在拼命找心的时候,第一次坐禅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刚一坐下,两条腿又酸又麻,腰更是象断了一样,直都直不起。满脑子都是懊恼,真是苦不堪言。坐在那里,只有酸痛,还有哪门子的静心、安住?这时,周围已有几位找借口开始请假了。说实在的,我的脑子里也不时闪出“逃跑“的念头,几次想向营长请假,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请假吧,千里迢迢来参加禅修活动,却当了“逃兵”,总有点说不过去,对自己也不好交代;不请假吧,一听到引罄声,就如上“刑场”,痛苦呵!实在是痛苦!我心里不时嘀咕:干吗要来找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罪呢?终于,我坚持不住,找到营长请假。营长很慈悲,没说什么就同意了。解放了!我好高兴呵!明天,我可以睡个懒觉,既不用上早课,也不用坐禅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约了几位同修一起散步。刚巧碰上了明奘师。“觉尘,感觉怎么样?”“有点受不了了。”我如实将几天来的想法和体验全倒了出来。原以为明奘法师要批我一顿,心里忐忑不安。可奘师笑了:“都这样,坐禅是要有过程的,没有三冬四夏,那是不行的。你不要急,要休息就休息吧。”
第二天早晨,“嗒、嗒、嗒”的板声又准时响起。我翻了翻身,感到还是浑身酸痛,反正已经请过假了,我便赖在床上,蒙头再睡。这时,不知从那里飘来似曾相识的声音:“觉尘啊,你真的坚持不住了吗?”我不禁问自己,这酸痛的到底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心呢?看来,不能坚持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心啊!于是,我连忙穿衣起床,一蹶一蹶地向禅堂走去。营长看见我到了,冲我笑笑:“能行吗?”“行!”我鼓足勇气地说。因为我知道,人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只有战胜自己,才有可能战胜一切。
我再次坐进了禅堂。痛,还是痛。我咬紧牙关,调整呼吸,放松身体,开始“数息念佛”。每呼一次,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每吸一次,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就这样,一边感知呼吸,一边念佛。渐渐地,酸痛的感觉在慢慢消失。但妄念仍不时出现,那种自己与外界融为一体,不思善、不思恶,不思静、不思动的超然无我的感觉,还是始终没能体会到。
不管如何,几天的坐禅,还是获益非浅,受用多多。


今天,奘师特意为营员安排了无我茶会,大家感到很有意思。
此前,我专门向明奘法师请解有关“无我茶会”的知识。所谓“无我茶会”,是大家自带茶具,一起泡茶、一起喝茶的茶会形式,因为不分彼此,打成一片,故称“无我”。具体仪式是:各地茶人聚会一处,各自携带茶叶茶具,席地围坐一圈。每人泡茶四杯,三杯奉给左边三位茶侣,一杯留给自己,这样每人都有四杯茶喝。“人人泡茶,人人奉茶,不分彼此,天下一家。”无我茶会的精神是:座位由抽签决定,无尊卑之分。奉茶到左,饮茶自右,无报偿之心。超然接纳四分之茶,无好恶之心。尽力将茶泡好,以求精进之心。依计划行事,遵守公共约定,无需指挥,培养团体默契。
“无我茶会”开始了,大家烧水的烧水,拿茶点的拿茶点,分发茶叶的分发茶叶,司仪敲响了引罄,第一杯茶泡好后,向左传三杯,自留一杯。这样,每人面前就有了四杯香茗,同时品尝。第二杯也是闻罄开泡,再次向左传三杯,第三泡后大家纷纷起立,自由奉茶,以茶敬友,此时此刻,没有语言的交流,只听水声、茶声、引罄声。
“无我茶会”结束了。值得让人去品味的是:泡茶者是谁?饮者又是谁呢?


今天是禅修营的最后一天。
上午,惟贤老就学习《金刚经》和发“菩提心”作了开示。菩提心,就是广大心,包括智慧和悲心。有了智慧就会将一切看得很空,不执著;有了悲心就能不舍众生,救苦救难。这就是以出世精神行入世事业,名莲花精神。《弥陀经》讲:莲花的功德,是微妙香洁。微妙代表大智慧,出污泥而不染;香洁代表品德和悲心,虽处在污泥中,但保持品性,不舍众生,这就是菩萨精神。佛菩萨像,坐的是莲花、持的是莲花,体现的就是莲花精神。这个因,就是佛果的因,《华严经》的“华”(莲华),代表菩萨所行的六度万行,救度苦难众生,就是成佛的“因”花,将来的果就是“佛”果。
下午,是话别茶会。一个星期来,各位营员已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分别时依依不舍,然而,世界就是这样,聚散本就是相对的。《心经》云:不生不灭。《中论》又说,“不来亦不去,不生亦不灭”。不存在来,也不存在去,我们总是在一起的,关键在于我们自己的省觉。我有幸被推荐为营员代表在闭营式上发了言:
七天的禅修营就要圆满结束了。我想,我们感受最多的是来自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感动。我们为成就禅修营的一切因缘而感动;我们为大德长老、诸位法师的慈悲而感动;我们为组织者的周到安排、义工菩萨的默默奉献而感动;我们为听闻佛法,如醍醐灌顶,法流全身而感动;我们为亲近大善知识,如沐春风,法喜充满而感动;我们为自己身、口、意所犯的错误深深忏悔而感动;我们为油然而生的发菩提心、弘菩提愿、行菩萨道的信心而感动;总之,我们为禅修营的一切而感动……这七天里,我们懂得了慈悲与宽容,懂得了理解、欣赏与微笑,懂得了禅定与精进,懂得了持戒与布施,更懂得了感恩!
慈悲伟大的佛陀,我等佛子一定安住真心,践行您的教导,将您的教诲落实到当下的修行中,做一个利益社会、利益众生的人,做一个追求光明的人,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以圆满的佛法成就我们圆满的人生。人生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愿证菩提当下行,成就无上圆满觉。
最后,全体营员再一次唱起了《叩钟偈》。在荡气回肠的梵呗中,每位营员又一次泪流满面……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五十三参 • 我的求法历程

我的求法历程

——体验般舟三昧

明 威

  夫境随心转,念动缘生。余于无量光净土论坛,久闻般舟三昧洪名,众师兄亦转相传诵,心仪久已。今夏八月初,因缘初具,遂辞俗务,向善法,了吾愿,登宝刹。
自京履海城,于厝石山下溯阶仰观保安寺,但见旭日初辉,雷音隐闹市。求法心切,无暇细品古韵清园,闻明觉明心二师兄于堂中行法,即请住持德灯师允吾护法一夜。当夜堂中脚步窸窣,偶显静笃,身心皆安,似有所感。
翌日养精蓄锐,足眠饱食后请缨于师。寥寥数语,未果而还,从师命背诵般舟经行品三字诀。一日后已能上口,请师验之,未置可否。余甚惑,尾师后复请行法。师曰:寺中厕所汝能刷否?余大窘,暗自叫苦,勉强从之。暗计权且修此不垢不净之法二三日,好歹交工,求法有望。
孰料屋顶朽木难雕,挥三尺蔽帚,忍二茅污香,驱虫豸,荡灰网,行平生之未曾行,如是挥汗二日,成效甚微,交工遥遥无期。忽闻一师兄加盟,法号明泉,虎背熊腰,铁汉也。吾二人配合默契,无奈几日之中屡战屡败,德灯师明察秋毫,双目如炬,屡站叱吾二人气浮艺糙,敷衍了事。余暗叫苦,亦明事由心造,业障集结,堕于此地不能得出。千里而来,岂料今日之境?实不可思议,惟自受之。
幸天无绝人之路。复有营口二居士于寺求法,一曰恩庆,忠厚耐劳,一曰明庆,达人知命。吾初来独战茅庐,于今四人同气连枝,八臂成林,始叹因缘会散,亦有定信乎?
吾四人数日之中漆木扫梁,涂壁拭窗,削竹凿筐,配色刮墙,然于德灯师眼中无一可取,色未谐,漆非匀,技不工,多纰漏,或兜头棒喝,或冷水加身,返工数次难计。四人财尽力竭,含垢忍辱,了无出期,如之奈何?合议此事,作破釜沉舟计,如若不成,即鸟兽散。遂齐至德灯师座前。
室中雅乐宣和,茶香盈室,师笑而不言,惟邀品茶,吾四人亦欲说还休,与师相视但笑,心照不宣。图穷终须匕现,师言:欲求般舟,当拜此经,一字一礼,先毕者行。若来若去,吾亦不留。
吾四人承龙树菩萨圣诞之威德,感德灯师之慈悲,即从座起焚香叩首,齐拜般舟经,师亲执法器作礼随喜。自是夜起二昼二夜,其间多有见闻随喜者,虽汗透衣衫,然身自劳而神愈清,一念专精,事毕但觉法喜充满。师告吾等,拜经诚不若如法行,茅厕未竟,还须圆满。四人戏言:“当效斯陀含之一往来。”遂重整旗鼓,其问亦多闻呵责,于地藏圣诞方始得出。凡夫之心多情计妄想,区区二厕,已令吾辈呈强弩末势,遑论它乎?世间多蜻蜓撼巨柱,萤火烧须弥之徒,非吾其谁?当日随师与众居士宿荒坟,诵地藏经予孤魂。是夜,置香花灯烛于幽林静水,放暗夜明灯于孤丘野冢,叹佛恩浩荡,彻照无碍,化一切国土为极乐。
自到海城,喜逢龙树,地藏圣诞,然以七月十五佛欢喜日最为殊胜。四方宾客如潮,齐捧莲灯欢喜念佛,状若游龙;寺内灯火通明,诸师姐遍洒天花于顶,门前布莲灯百盏,为万字符,威神光明,交相辉映。是时瑞霭临空,祥云结侣,月曜风清,流星破空,灵光一线,身睹妙境,夫复何求?
此行海城,前后一十七日,小历磨炼,微经困厄,得值胜缘,共携法侣,几经波折,始尝妙喜。自问福兮业兮,为乐为苦?经曰:勿念得勿念失勿念成勿念败。闻此章句,当不复计。惟乐得闻难闻之法,得逢难逢之缘。吾虽久占二庐,难登大雅,然则此二庐门悬镂木妙笔,室立结翠修竹,秀石漫置于外,法迹横陈于内,或能于中忘却营营,陶然其中,是为乐耶?

乃以陋诗记之:
妙法普闻十方刹,圣道弘开九品冥,
疾骋意马八百里,慢走禅堂七日行,
乐品清茗六根束,苦拜金经五体伏,
吉祥云海四方映,瑞霭烛龙三界呈,
陋室萍缘二难具,玄门翕辟一念空。

——上文撰于2003年8月,数月之后,也就是2004年4月,笔者再次踏上北去的列车,完成未了的心愿。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时隔半载,客旅常怀代越之思;历逢早春,游子又有归乡之趣。轻掩门扉,悄然入院,晨光曦微,炊烟缕缕,四下无人,一片静谧。大殿正值修葺之时,门窗紧闭,壁上高悬止单。院内环睹萧然,草木凋零。相忆去岁盛夏,清池映翠,郁郁葱葱,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呆立半晌,不免黯然。转过后庭,往诣德灯师,重逢之喜荡尽愁霾,直抒胸臆,一吐块垒。不知这次又有何好戏连台?呵呵,权且悉听发落吧。


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人瘦尚可肥,人俗不可医。
古之贤人,尚且流觞曲水,茂林修竹,弦歌而乐。何况空王道场,住持正法,教化一方,自当会众芳之精华,邀岁寒之君子,庄严佛土,清净梵刹,令登临者皆生欢喜,自涤身意,此为殊胜难量功德。吾与姜居士奉师命有幸担此大任,美其名曰:为极乐世界装修。
吾本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客串极乐装修队一小工,虽勉为其难,但总是聊胜于无。事虽纷杂,较之刷厕,大可知足。每日里深居简出,心境怡然,劳作之余仰观昊天,明晦之间神游物外,自得井蛙之乐。


春寒料峭,忽降大雪。寺内青松隐翠,遍地银霜。四壁玄灰,尽现庙廊博大庄严之意象;远山微伏,隐见厚土苍劲雄浑之气韵。云开日出,融雪渐化。松枝中挂一蛛丝,白练斜扯檐下,其上霜露摇坠,晶莹剔透,映现五彩,如摩尼宝珠散落凡间,怡人心目。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玄微之中自有大千。


值此兴建药师七佛像之胜缘,诸佛护佑。屡现瑞相。
一日云气忽起,若九翅大鹏,其翼垂天,御风而行,飘忽九天,周游六合,高翔下览,逍遥而去。
几日之后,又逢百年难遇之大块文章。极目骋游于昊天寰宇,顿觉天池倾覆,琼浆玉液化作滔滔云气,恢弘浩荡,一泻千里,飞阁流丹,漫卷天际,半壁苍穹尽呈紫青琉璃之色;琉璃云海之上飞架虹桥,霓华掠影,空明恍惚。其下金乌浮沉,倏隐倏现,乍明乍暗,离合掩映,投出一片烟霞似锦。忽而金乌如灵龟出沧海,吐纳万年大荒之气,流光溢彩,金芒万丈,照彻云衢。得观弥陀金色臂,喜睹药师紫琉璃,钟造化之神秀,参天地之化育。此情此景,毕生难忘。


屈指一算,来到寺里已经一周了,离师父外出受戒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看来自己还需多种些福田,日后三顾茅庐,等待机缘成熟吧。不料师父早课后忽对我说:“你的资粮已经具足,入堂数日当可无碍。我要外出求戒,时间紧迫,你自计议,若不能待我归来,就先走一日一夜。”惊喜之余,自念根基尚浅,且家中俗务缠身,先走一昼夜未尝不可。


午后沐浴更衣,也没有进行过多仪轨,填毕发愿文踏入法堂。入关的时间为下午02:06,印象极深。几个小时的新奇感消失后,双脚开始胀痛起来,夜间更加厉害。自恃坚定的信念有些松动,但是连一昼夜都走不完有何面目见师父啊?只有不断鼓励自己坚持完成这项艰巨任务。面对剧烈的痛楚,师父对我的心性磨炼确实发挥了作用,最起码给了我认可自己的事实依据与理论支柱。拼死拼活地熬过二十四小时,如遇大赦,不料高兴过早,稀里糊涂被师父搪塞回来再行一昼夜。


此时的心情有些沉重,又是痛苦的一昼夜,一座刀山矗立面前。唯一自我安慰的理由是只要到明天下午两点零六就是解脱。还好这次赶巧师父要外出,要不然真要发愿走七日,岂不是死定了?呵呵,这样作阿Q想,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深夜来临,气温骤降,冷风顺着门缝乱窜,直打冷战。肚子也适应不了一日一餐,喝了数杯酥油茶后还在抗议。每走一步脚掌都如钢针攒刺,烈火炽烧。足尖的袜子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胀又痒,足根一片冰凉,寒意彻骨。脚踝也要忍受撕裂的剧痛。意识已被痛苦占据,时时闪出怪念:为什么没有抽筋?这样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躺倒在地免受折磨了。直到天明,企盼的事也没出现。好在只要撑到下午就可以结束痛苦了。咦!日头已经偏西,德灯师全无动静,难道还要继续走吗?!果不其然,二日出关的梦想化作泡影。一片绝望之际,护关的赵松师兄送来一番温暖的鼓励与期许,心中又升起了力量。


第三夜的痛苦到了顶峰,比之昨夜尤甚。饥饿寒冷,疲劳困倦,烧灼刺痒,肿胀撕裂之苦一齐袭来,群魔乱舞。法堂壁上书有“念佛”二字,横看竖看,想尽办法,口持心念六字洪名,痛楚丝毫不减。曾试图把痛苦幻观如丝丝瀑流,当下不住,好像稍有效果,时候一长终究无用。身心憔悴之际,斜倚墙角苟延残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潸潸泪下。
窗外泛白,师早课未归,俯身打水之际,双膝一软跪伏在地,一片昏沉。稍顷,几声引磬清音入耳,神志渐明,见德灯师正襟危坐于前。
“师父,身体已到了极限,不行了,太痛苦了我受不了啦,我想出来!”
“法界无边,何有极限?法性常在,可有去来?你不是一直苦求般舟的真谛吗?”
我木然片刻,默默爬回堂内。
太阳升起,精神一振,周身轻安,步履盈健,已无大碍。奔走半日,轻松自若。心下甚是惊奇。观照自心收摄不力,杂念纷飞,般舟经三字诀中痛痒饥渴,色欲大小,经法是非,父母亲属,无一不念,妄念滔天,哪得片刻清静,怎会有此奇效?
日暮之时,脚痛转剧,无可奈何,偶然回味起这几日所见奇景,暗想一定要转载成文,赞叹供养诸佛功德,反正念归念,痛归痛,两不相干,就自顾自打起腹稿来。忽然猛醒:脚不痛了!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思维之流嘎然而止,心下一片澄宁,于弹指顷遍历般舟经三字诀通篇数遍,随境观之,字字映心。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而后隐没不现。仍旧回复到痛苦之中。


当第四昼的朝晖洒入堂内时,痛苦烟消云散,百骸调试,雀跃飞奔犹如闲庭信步。眼前风清云淡,一阵飘然迷乱后又起狂念:“苦尽甘尝得之不易,不如就此暂歇,若复由甘入苦,未免过犹不及,适可而止吧”(当局者迷,事后想来也很奇怪有这样的想法)。即刻就要请德灯师允我出关。师父对我说:“我今天就动身受戒去,已将护关重任转托几位高师,你若出来,先要向众师赔罪。”话已至此,又见诸位师父环座周遭,不免愧对师父的苦心,只好又缩回去了。


夜深人静之时,忽觉心念幽而复明,天地一片混沌,记忆之流横空斩断,时间的绵延与空间的方所荡然无存,屋外无有一物,只能知觉到四壁之中有个“我”,孤悬在浩渺寂灭的虚空中,如同茫茫藏海中的浮沤,不知何所来,将要往何所。身处在难以名状的永恒静止状态中,不知如何面对这令人震撼的无始空寂。而这个我没有名字来历,身世背景,只是无尽大千中一个干干净净,无挂无碍的所谓“人”。
缘于寻归自命根身的原始渴望,怀着莫名的恐惧,冥冥中推开面前的未知大门。恍惚见到两个面孔,脑中只知道“纪刚”这个名字是我恢复记忆的救命稻草,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纪刚,我在做什么?”我劈头就问。
“在保安寺走般舟。”纪刚对我没头没脑的问题好像习以为常。
“这是保安寺么?般舟是什么?”
“在殿里绕着走,念佛,像这样,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纪刚声情并茂地演示一番。
“哦?”
我想了一会儿,终于回到当下了。

十一
自第五日起,只要阳光照耀,脚底的痛苦就基本无碍,但睡魔愈加肆虐难治。几次心昏智乱就要坐倒长睡过去,幸赖明志师诵念佛号严加护持,有如金刚棒喝,一念猛省。
般舟堂外度母心咒之法音在长夜中隐隐传来,盘桓绕梁,经久不散,一历耳根痛楚顿息。迷离中仿佛见到慈悲莲花绽放空中,清凉的光芒化作甘霖普降,熄灭轮回的熊熊烈火。切身感受到佛力不可思议的神奇,令我屡次流下感恩的泪水。

十二

七日八夜的征尘落尽,踏出法堂。妄想依旧运转不息,心下却也悠然坦荡。回首般舟堂,少了一份执著,多了些许淡泊。
去岁求法,志在必得,饱经历练,三请行法而不入。初来命吾背口诀,复请遣吾刷茅厕,三求令吾拜此经,志虽坚难为无缘之事,憾然而去。
今朝又至,梅开二度,柳暗花明处得沾法益。法堂内心猿意马,三度畏苦逃逸未果;严师旁欲罢不能,随缘而住障尽愿成。
三进三出之间,因缘迥异,取舍殊途。何以故?苦乐成败,前后方所,内外进出,烦恼菩提,皆是对垢。幻华三弄,妄心浮动,无明流转,屏蔽真心。是故动念息念,皆归迷闷,忘失了平等不动究竟圆满之大智慧。
复有所感:
劳尘荡尽空荣辱,患身内外枉进出。
长风畅解流云意,碧海清莲度母心。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修学札记 • 默读伤悲

默读伤悲

兰 若

  看了韩国影片《优昙婆罗》,想着要写一篇读解文章,供养给大家。但不知道“优昙婆罗”的出处,所以查了佛经。看见《长阿含经》第一分卷一中讲到七佛的因缘——在释迦牟尼佛之前还有六佛曾经住世: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婆佛、拘楼孙佛、拘那含佛和迦叶佛。
他们每个人都曾历经磨难,终于证得无上正觉。其中,拘那含佛就是在优昙婆罗树下成就觉悟的。原来,优昙婆罗是那棵如同菩提树一般的参天古木。而优昙婆罗树开出的花,正是那极艳极美却极短暂的昙花!
这便是我读《长阿含经》的缘起。
《长阿含经》第一卷讲了七佛的由来,各自的弘法度化,并以毗婆尸佛来讲过去七佛事,以一佛的事迹来观照七佛的因缘。本师慈悲,在这部经文中,十二因缘、四圣谛等皆由此而出。

《长阿含经》第一卷,有两段让我读来惊心。
一是讲贵为王子的毗婆尸佛在看到老、病、死、沙门时的逐渐醒悟。
大家都知道,生老病死是四苦。熟知释迦牟尼佛本生故事的人也许会觉得:这不足为奇啊,在我们的身边,每一刻都在上演着生老病死的剧目啊。它们是生活的一部分,有什么值得惊心的呢?是啊,也许因为它太过平常,平常得让我们随便就可以忽视它,成为口头禅,成为觉知的盲点,因熟视而无睹啊。
在《长阿含经》里,佛对老、病、死均有注解,唯有悉心以读,才能听闻大悲之声!
毗婆尸佛出游,路遇老者,蹒跚行路。便问侍者:何如为老?
侍者回答说:老者,生受向近,余命无几啊。
毗婆尸佛又问:吾亦当尔,不免此患耶?
侍者说:然,生必有老,无有贵贱!
于是又问病,那病便是“众痛迫切,存亡无期”。
于是又问死,“死者,尽也。风先火次,诸根坏败,存亡异趣,室家离别。”
看到这些揭示,我不禁深深自问:
生老病死,无论贫富,无论贵贱,没有人可以幸免。千万劫以来,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经历它,但只有佛从中觉察出了真相?为什么这四苦可以让他放下眼前所有的贪著欢爱,立志学习沙门,求证大道?苦则苦矣,为什么有人在苦前就浑噩不觉,而有人却听见了钟声悠远,声声唤醒迷魂?
同修告诉我,去看《中阿含经》的《天使经》。
《天使经》中,讲一恶徒堕地狱,阎王问他,你是怎么搞的,在世时不干一件好事?弄得来到我这里?那人说我也不知道啊。阎王又说,难道你没有见过天使吗?恶徒摇头。阎王说,那你有没有看到过不能护持自己的幼小婴孩,翻转身就卧倒在自己的粪尿之中,却又因不会语言,不能表达,大哭不止,唯有等到父母发觉,才为他洗浴干净?
恶人点头,见过的。
阎王说,那便是初天使啊。
如是,生老病死均以天使面目出现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眼前。我们所苦的,正是我们可能觉的甘露。可惜的是,我们仅仅以为这是颠扑不破的规律,对它,唯有默认,唯有无奈接受,甚或无所谓之,却从不曾惊心动魄,深究下去——为什么是我们见到了生老病死?这个所谓的规律后面,隐藏了怎样的真相?
觉者如此慈悲,想尽各种办法,希望我们有所了悟,然而,众生瞽目,惯见不见,凡夫聋耳,充耳不闻!
苦劫无数,展转哭号便无数。我们看到,很多人在身心俱疲的时候,不是去看产生伤害的根源,而是掩耳盗铃地说,生活还要继续,爱情仍将经历,我的心,即便流血,也终会结痂落疤。伤痛会过去的,日子会好转的!这是勇敢吗?这即便是社会的勇敢法则,也是愚勇啊。不觉的人在轮回里打滚惯了,遭遇同样的痛苦而不醒悟,于是生生世世,乐此不疲,悲此亦不疲。
天使不是曾经来过,天使其实日日夜夜就在我们身边。然而,你就是看不见,听不明白,理解不了。写到这里,我都要为自己身上的无明、烦恼、非正见长歌当哭了!佛不在,你有借口。佛在,你还想说什么?

第二段,是讲毗婆尸佛成道之后,反复思量,决定不给众生讲法。
他的原因却是:无上甚深之法,众生能理解吗?众生习气如此之多,异见会使他们做出对他们自己不利的事情,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加耽搁他们吗?
佛因此慈悲,于是默然。
梵天王知晓后,再三请佛说法。
佛再观众生,看到“众生垢有厚薄,根有利钝,教有难易”,而易受教者能出生善道。这就好比一池莲花,有刚刚出污泥但花朵不及水面的,有出污泥花朵刚刚及水面的,也有出水面开花的,种种莲花,虽有参差,但终不被污泥所染,究竟是要开花的。为开花而讲法,不是大慈吗?
因此,佛受请于梵天王,决定为信受乐听的人说法,不为触扰无益的人讲经。
佛说法四十九年,有时候开演,有时候默然。他的说与不说,皆因慈悲。说,希望能帮助你,使你通过自力而觉悟;不说,是以你的处境而生起的大悲心,希望迷得很深的你,不要因无知而诽谤,由诽谤而获罪,如是往复,反倒加深你的迷失。
这些,你能理解吗?
佛灭度之后,又经历了一千五百年,我们生逢末法。但是,你知道吗?还是因为慈悲,佛携八万四千法门,八万四千善巧方便与我们痴疑怠慢的心灵一再相会。他的方便,或嬉笑怒骂,或苛责诘难,或小桥流水,或风霜雪剑。种种变化,只为适应不同根性和业力的你,只是,为了,让,你,觉知。
如此苦口深情,你感受得到吗?
读《普贤菩萨行愿品》,看到菩萨发十大宏深誓愿,每一愿都立志与众生共同担当。譬如礼佛,菩萨说,众生的业和烦恼穷尽之日,我的礼敬佛陀之愿才会停歇;而由于众生界的烦恼没有尽头,所以,我的礼敬没有尽头。念念相续,没有间断的时候,这身体、这语言、这意念、这工作,没有疲乏和厌倦的那一刻!因为慈悲,所以,虽万苦而不辞;因为慈悲,所以,虽难行而行之!
再读《地藏菩萨本愿经》,著名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脱胎于“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因为慈悲,所以停留;因为慈悲,所以再来……
如此慈心悲愿,你知道吗?
去看殿堂之上吧,去看那佛菩萨的微笑面容。你是否已经深味那微笑的含义,那面容的悲欣?那微笑包含了眼泪的伤悲和笑的喜悦。佛是觉者,觉知后的人于己,有着很深的笑,有人称之为全然的舞蹈。但佛遇到了我们,我们这些有颠倒、有牵挂、有恐惧的众生,我们的习气如此之重,不懂得珍惜和善待,有心向佛却又无力自觉,无明业力让我们即使遇到真知,也一再错肩……佛菩萨于是说,除非每个人都脱离痛苦而进入这扇门,否则,我不会进入,我会是最后一个进入——这就是伤悲啊。
佛因为我们而伤悲,而那微笑是笑和泪的相遇。
如此表情内涵,你觉知了吗?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修学札记 • 随缘·随愿(外二章)

随缘·随愿(外二章)

纯 化

随缘·随愿

随缘,这是一个被人用得太滥的词,也是随便的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一般认为,佛门多讲随缘。佛门有“随缘不变,不变随缘”、“随缘,莫攀缘”等等有关随缘的说法。这一类说法、做法差不多于国人为理所当然、势所必然。国人长期喜闻乐行“随缘”,是国人太多下流的主要原因之一。这一断语并非武断,佛门有“方便出下流”的妙语,而随缘的人太多正是出自方便的考虑。
佛门讲一切事物皆依因缘和合而起。内因或多或少,外缘则复杂多端。一般的所谓随缘,是疏忽自我的内因,放弃自我的心愿,依外在形势随波逐流。照实说来,完全的随缘是做不到的。因为外缘不是一缘,而是众多的缘,你随此缘而拒绝彼缘就有自我抉择在起作用。只是许多人放弃抗争、力行的难缘,而随顺用心少出力少伤害少的好缘。“水往低处流”,“桃子找软的捏”,如此的随缘,长此以往就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得过且过、苟且因循。君不见,国人之随大流,可以说是下流之极。在极权暴政时期,万马齐喑;在朝政腐败之时,全民随缘腐败,少有廉洁耿介之人;在物欲横流之国,多海上逐臭之夫;在虎狼当道之日,少有勇猛抗争之士。可以说,所谓随缘,正好是放弃自由、自主、自力的奴性使然,正好是专制集权国家奴役制度狠毒凶残使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权势阶级、强人的“随愿”,随缘的是不得不低头或低头成自然的弱者,“随缘”一词,不过是弱者的一张遮羞布,用以逃避自我责任。弱者的权利得不到政权的保护,弱者的权利意识没有苏醒,也就只有随缘了,任人宰制了。
佛门虽有随缘一说,但更有随愿转缘一说。菩萨道的行者以慈悲大愿转缘而不被缘所转,其方便善巧的“随缘”是以随愿作主导的。
佛门中对自我有一个普遍的误解,《维摩诘所说经》说:“去病不去法。”“我执”是一种病态,但完全去掉自我非常困难,所谓的“忘我”“、无我”并不能阻止自我的乔装改扮,暗渡陈仓。
《华严经》说:一切法从心想生。万法随心愿而生,随愿行而转。诸佛净土无一不是大心伟愿所成就的,无一不是勇猛精进、不改本愿所创化建立的。
外缘是无常的,只有以不变的愿力立身处世才能自主、自立、自强、自由、自在。“随缘不变,不变随缘”,随缘者若丢掉或变掉那不该变的愿力,就成了被外在事物奴役的奴隶,佛说为大可怜悯者。
弱者随缘而无自主,为外缘所摆布和宰制。
强横者随心所欲,受自我的欲望驱使,跌倒在不随顺强横者愿望的违缘之中。
智者明白万法缘起性空,因性空而能随愿转缘,从而创建自我的奇妙王国。智者也明白虽缘起性空,而因果不昧不坏,所以能随愿而不任性,顺应万物之道而不为万物宰制,就着万物的运化律则而成就己愿。智者是自主、自由的,智者也是顺应万法本具的道。随缘而不为缘所转,随愿而不违万物之道,这才是智者的本怀。而真正的大觉者,已证悟万物性空,随心而现,自可于万法中得大自在。但在有碍的世间化现的大觉者,也不废万法的因果,不坏万法的律则。所以,随缘不如随愿,随愿还需随道。“随心所欲不逾道”,这才是明智的想法、做法。
耽空溺寂非佛法

王夫之说:“耽空溺寂者,其失也鬼。”熊十力每每引用此话抨击佛门。
佛法是不耽空不执有的中道。因为万法自性本空,所以能生起妙有。觉者把握依空起有的禅机,故能成就庄严清净之国土,且能倒驾慈航,于娑婆秽土成就美善之菩萨事业。因为万法幻有,本无实性,所以觉者行于万法而不执著,不为法缚,不为物役。依释迦本怀,执有是过,耽空也是错。
“耽空溺寂”虽非佛法,但佛门中人耽空溺寂者却大有人在。许多人称佛门为“空门”,许多日本人更称呼佛教是“死人的宗教”,这并非完全出自误解。
印度精神文化传统对此世之否定过巨,“超越过度”的人群被佛说为小乘根器。佛在印度因机设教,无力完全扭转“耽空溺寂”的传统,所以佛教弘化初期带有浓重的小乘色彩。但小乘佛教非佛的究竟本怀。达摩东来,乃是见东土有大乘气象。达摩在中国宣扬佛教的究竟了义,传至六祖慧能,佛之心法大明,佛之本怀——心宗大行。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六祖大师扭转了小乘“耽空溺寂”的偏执,于世间而达成觉悟,于世间建立人间净土。既然“心净则国土净”,根本就没有理由也不必要脱离世间而求涅槃;既然万法本空,娑婆净土等是幻化,生死涅槃等如空花,在在处处皆可得极乐自在。遗憾的是,由于专制集权制度的打压和误导,尤其是为逃避政府残酷迫害及儒教社会攻伐异端无所不用其极所形成的中国隐士传统,逐步与大乘佛教,尤其是禅宗合流,使积极入世的大乘菩萨道沦为空谈。中国佛门恰如太虚大师所批判的,堕落为逃世、避世、混世的避难所、收容所,也配合了专制皇权驯化民众的意图。说的是大乘佛法,行的却是小乘别教。
佛门若要回应他教别宗的批判与挑战,仅仅拿出经论来说佛法本非“耽空溺寂”的鬼教,是无济于事的。佛门只有于实践中切实奉行大乘菩萨精神,在现实的社会人生中积极作为,实实在在地在人世间布施智慧、无畏、身命,为人间净土的臻至尽心尽力,才能走出“空门”、“鬼教”的泥途,复兴佛门的大乘宗风。这也是太虚大师提出“人生佛教”的初衷。
《楞伽经》说:无有佛涅槃,无有涅槃佛。佛家的生命观不是断灭的、虚无的、享乐主义的,而是生生不息、创化不已的。《法华经》说释迦牟尼佛依然于此世界常行菩萨道。可见,成佛既是生命的一次圆成,也是一次次新的起点。普贤大愿说:以众生烦恼无尽,我行菩萨道的悲愿也无尽。
王夫之还有另一句话:执有着相者,其失也物。这也是大乘菩萨道的行者所应警惕的歧途。

以心照法

《心经》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观,即便是自在的妙观察,能观与所观还分为两截。照,则是能观与所观一体,五蕴不出一心,其变异生灭如海中浮沤,沤不离海,沤即是海。
能照之心,即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能所俱寂而观之菩提心,所照能照不二。是心依妄想执著成五蕴万法,是心依清净本然则“实相无相,实法无法”,佛譬之为大圆镜,无相无法却能照见一切相一切法。
菩提心之体,绝诸对待,空诸所有。五蕴万法其本体根元即是菩提心。归根复命而照之,了无一相可观,了无一法可得,莫可名之,强名之曰空。
菩提心之大用是大慈悲,以万法同体、众生同元而兴“同体大悲、无缘大慈”。依菩提心照万法,则万法皆是其子女,究极而言,万法即是菩提心自己。自己慈悲自己,自然而然,无须因缘。菩提心之性相是清净圆明、无碍无染、洞彻十方、了然万物。
一切苦从五蕴生灭变异生。以生灭变异不出心,所以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以生灭变异即是一心,本无生灭变异,本无五蕴万法,但依众生妄想执著而乍现,若彻其根元,归根复命,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以本无五蕴生灭变异,苦因了不可得,自然度一切苦厄。
菩提心不是死灭之心,而是能生一切法,能照一切法,能度一切众生。其体虽虚寂,其大用则无穷,其性相则圆明清净。

《人世间》总007:认识菩提心 • 如理思维 • 略谈瑜伽菩萨戒的自利与利他

略谈瑜伽菩萨戒的自利与利他


释界文

  菩萨道的修行包含了利他(作有情一切义利)与自利(求证无上菩提)两个层面。声闻乘从自身的解脱出发,急求自了,因而声闻乘的戒法多以遮止为主,以“少事少业、少希望住为胜”。而菩萨戒从自利利他出发,不仅有遮止不作的,更有必须去行的。所以有人评论说:“声闻戒重遮止,菩萨则开遮并重,乃所谓善权方便也”。在瑜伽菩萨戒四十三条轻戒中,属于止持的戒条(不应当做的)共有十七条,而属于作持的戒条(必须要做的)却有二十六条之多,充分表现了菩萨行积极利他的精神。
  然而,在修行者发起菩提心之后,依照菩萨戒去饶益有情、行持利他的广大行时,却常会遇到因利他而影响自利,干扰了自身修行,甚至增加了烦恼,从而使道心减退的问题。尤其对于定、慧力都不足的初发心者,常常开始时发心很大,也很清净,但随着时间推移却退失了初心,甚至堕入我执、我爱和我慢之中而不自知。这是作为凡夫在发菩提心、修菩萨行过程中很现实的问题。
  那么,在瑜伽菩萨戒中如何看待利他与自利的问题呢?在利他与自利有所冲突时,应如何抉择?其抉择所依的标准是什么?
  在瑜伽菩萨戒的轻戒中有五条戒于其开缘中提到,菩萨可以为了自利而不去行利他的事,这在以利他为胜的菩萨戒中显得格外突出。现将此五条戒列一略表如下:

  可以看出,在上述几种情况下,菩萨为了不使自己产生染着心或是为了不中断自己所修习的定慧等善法,而不接受别人的供养或不去帮助有情,在瑜伽菩萨戒中是不属于犯戒的。那这是不是违背了菩萨利他的精神呢?抉择应不应行的标准是什么呢?
  《瑜伽师地论·摄抉择分》中指出,菩萨在修饶益有情戒时,要观察六处:自、他、财衰、财盛、法衰、法盛。即在抉择应不应行时,要分别六种情况来判断。现根据论意列表如下:

  由表中可以看出,菩萨在利他中,如果会造成自己的法衰,则不可以去行。上面五条戒中的开缘,正是以此规定为依据。(此处所说的法衰,论中是指障碍闻思修,使未证的功德不能证,已证的功德退失。)
  有人也许会问:菩萨从利他出发,虽令自己的法衰,但若能令众生法盛,岂不也应去行吗?
  从《瑜伽师地论》的观点来看,菩萨在此处虽暂时放弃了利他行,但并不意味着放弃了利他之心,也不是因懈怠或为了自身的安乐,而是为了增长自己的定慧,更好地利益有情。《瑜伽师地论》认为:
  若诸菩萨自有力能,不善安处所化有情,彼于自事不随顺作。如是于他所作利益,不名炽盛不名随顺,由是因缘不名能作他利益事。若诸菩萨自无力能,而善安处所化有情,彼于自事随顺而作。如是于他所作利益,不名炽盛不名随顺,由是因缘不名能作他利益事。是故菩萨要具二事,方于有情所作利益,名为炽盛、名为随顺。由是因缘,乃名能作他利益事。
  说明有能力却不善于教化,或是善于教化却缺少能力,都不能很好地利他,只有两种长处兼具,才是善能利他者。《大智度论》也说过,未入法位的初学菩萨,若离开了佛法,欲化众生,利益很少,却会造成自己的堕落:
  有菩萨未入菩萨位,未得阿鞞跋致受记别故,若远离诸佛,便坏诸善根,没在烦恼。自不能度,安能度人?……菩萨未入法位,若远离诸佛,以少功德,无方便力,欲化众生,虽少利益,反更坠落。
  由此看出,烦恼未断的初学菩萨,在利他行中,不可以离开善知识,不可以放弃自己对佛法的修学。那种虽曾发菩提心,但为五盖障覆,三业不能清净者只会成为“败坏菩萨”。(本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遇善缘,五盖覆心,行杂行。转身受大富贵,或作国王、或大鬼神王、龙王等。以本造身口意恶业,不清净故,不得生诸佛前,及天上、人中无罪处,是名败坏菩萨。)
  佛法强调慈悲与智慧的并重,只有慈悲而没有智慧的莽撞行事,就象兔子想要跳过狮子才能越过的深堑一样,只会造成自己的堕落。这一点,我想对当今那些学佛不久,就自称利他,整天沉溺于世间事业中而不注意加强自身佛学素养者,实在是一个警醒!
  从另一个角度看,菩萨为利益众生而精勤修习定慧,表面上看是自利,实际上也是利他。佛陀在《杂阿含经》中曾说过:
  己自护时即是护他,他自护时亦是护己。心自亲近,修习随护作证,是名自护护他。云何护他自护?不恐怖他、不违他、不害他,慈心哀彼。是名护他自护。是故,比丘,当如是学:自护者修四念处,护他者亦修四念处。
  可见自利与利他并无矛盾,关键是要有清净的发心、正确的知见和方便善巧。这样,菩萨为了利他,而勤修戒定慧的一切自利行为,都能达到自利利他的效果。
  《优婆塞戒经》中曾说过:如果菩萨对法财生了贪着之心,这是不能自利者(也不可能很好地利他);若是菩萨令众生受苦恼,而自己却处于安乐,这是不能利他者;如果菩萨自己不修行,而只是教别人修,虽然名为利他,却不能自利;唯有自己具足了信等五根,再辗转教化别人,才是真正的菩萨自利利他行。在《瑜伽师地论·摄抉择分》中将之分为上中下三等:
  无自利行无利他行,名为下士。有自利行,无利他行;有利他行,无自利行,名为中士。有自利行,有利他行,名为上士。
  自利利他、悲智双运的上士菩萨行,是每一个发起菩提心的佛子需要努力付诸实践的。愿与同修者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