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论没落中的哀鸣

太虚大师

 

 

 

前据东方杂志所载现代物理学之新宇宙观一文,作新物理学与唯识论,以略有申论。张世俊君自汉口来书,深致赞意;并媵以汤锺灵君在中山文化教育馆季刊上所发表之现代科学中的观念论及其批评一文,乃对于新宇宙观的反驳。张君谓其中诸疑点,似皆已为经论所破,嘱再为申论之,此诚现代思想中最有意义的探讨。

 

 

 

余赞许秦斯爵士等现代物理学之新宇宙观接近唯识论,以其纯出於科学的理论物理学之进步所构成的新哲学,非以其系袭观念论的旧调。盖欧洲的观念论殊多缺点,余尝评之为“独头意识的宇宙观”,诚有陷宇宙万有为心灵之幻影,毁坏因果律之虞,余亦向不取之。然新物理学的宇宙观及唯识论,则并不如是。在不离识──或认识──的条件下,未尝不容许“万物之相当实在”,易以较为宽广确当之因果律,而绝非破毁因果律,使科学的进步及人生的向上,有更加努力的奋勇,初不堕入怀疑悲观而踌躇退郤。故对于锺君结论中所谓:“一切准备以最高虔诚献身於真理的科学者们,不要怀疑,不要动摇,不要为虚伪的观念论者──太虚按:应加及虚伪的唯物论者──所迷惑!坚定了我们的信仰,坚固了我们的意志,勇往迈进吧!光明在等著我们”! 实可为同情的共鸣。不幸、锺君乃为旧科学所囿,固执著根据旧科学的旧唯物论以故步自封,不敢向新科学的现代物理学宇宙观迈进,乃横加秦斯等以观念论者的旧头衔;将历来致诘观念论的疑难,施之以新物理学的宇宙观,以自坚其唯物论的壁垒。而不悟震蹋唯物论的宫殿者,乃是新物理学的地震,而不是观念论。对于进步的现代物理学既无法否认,则为唯物论的辩护,便等於没落的哀鸣!所施于观念论的攻击,自无涉於新物理学的宇宙观。

 

 

 

锺君的叙明现代物理学,亦诚有相当的忠实,但其固执著唯物论,则不能不认为感情意气用事。如所谓:“但这些宇宙结构的原始材料,却并没有实体的存在,而只是抽象的波动。为这些原始材料之堆集的宇宙全般,当然也不过一个异常庞大的抽象形式,而缺乏实体的存在。这样、唯物论彼斥退了,观念论者都为之欣然色喜”。又谓:“然而一向当作自然科学之最合理的哲学基础的唯物论,难道果真为科学自身内部所孕育发长起来的理论所推翻了么?这决不可能!秦斯等的论调,简直毁坏了自然科学的强固的基础,动摇了科学者对于他们自已的事业的信仰。在如此的意义上,他们简直可说是变成了科学的叛徒”!又谓:“一向彼当作自然科学之基础的唯物论,实有其绝对的正确性,因之任何倾向於观念论的理论──即使为自然科学本身所展开的实证的理论──,都不足以动摇它,震撼它。这样的企图,不过像一层加以明镜上的薄雾,略经拂拭,便会烟消云散;而那曾彼障蔽的明镜,仍将闪耀著它晶莹的光辉。科学者们用了毕生的精力与最高的虔敬所孜孜研究的外在世界,决不只是一个空虚的心灵的幻影,而是有著强固的实际存在的”。都只是些乾号著、空喊著的哀鸣!说不出唯物论所以尚能强固存在的理由!至云:即使为自然科学本身所展开的实证的理论也不足摇憾唯物论,那更显然不惜牺牲“科学的真理”以曲护“唯物论”了。

 

 

 

其引斯宾塞等所说的素朴的论调,以证明唯物论为永恒不变的真理。殊不知此种常识的事实,亦不为新物理学宇宙观者所否认,特常识的与科学的自有见解不同,犹之素朴实在论与新实在论的不同而已。欲引之以自固唯物论而攻击新物理学宇宙观,已甚无聊!何况更引苏联哲学杂志的唯物史观者阶级意识说,欲将新物理学的宇宙观,曲解为布尔乔亚意识中的观念论,那简直是为愚忠墨守於旧科学的唯物论,欲拦阻新的科学进步的探究了。不错的,“但人类为其自身狭隘的感觉所限,常常只能看到它的一方面或另一方面,因此真理的演进过程,乃不得不为一个辨证法的过程”,而最後的真理终可以找著;但找著的大概是唯识论,也许可叫做新的唯物论,或是主客内外合一而不必是锺君固执著的旧唯物论的外在世界。锺君等不必死守著唯物论,应向新的自然科学途上迈进而唯真理是探求!

 

 

 

其驳斥秦斯最有力之点,自然耍算秦斯称物质波为认识波了。如曰:“认识波这名称,便是秦斯爵士的杜撰”。又曰:“不过秦氏最主要的论点,乃在把物质波解作认识波,因而赋予之以观念的属性。他以为干涉原则阐明客观的物质之本性、只是主观的认识之程度,这其实根本错误!我们说:一个质点於某一时间在某一地点,这句话固然代表了我们对此质点的一种认识,而更重要更根本的,另一方面也代表了此质点客观状态,它主要地是一个客观的事实,而不仅为一种主观的认识。实际上,必定先有客观的存在,而後始能认识它,认识是主观的我的心灵与客观的物的本体间之一种反应过程,没有客观的存在,这反应过程是无从发生的。所以秦氏只看到了物质波的概率解释一方面的意思,而忽略其更重要的另一方面的意义”。然“认识波”一名出于秦氏之刱制,此正秦氏之特胜处,何足以杜撰为病?而锺君此中的驳论,我虽不知秦氏作如何答辩,但在於唯识论中则为久已解答的问题。一方面代表了此质点的一种认识,即是“见分”;一方面也代表了此质点的客观状态,即是“相分”;只耍“相分”不能脱离开“见分”,便成立了“唯识”。原不要否定“相分”亦为一个因缘生的客观事实,即所谓“必先有客观的存在而後始能认识它”;只要去掉了先後的意义,也必与有所缘缘心心所乃生之义相合。由此、只要客观的质点状态不离主观的认识程度,便不可不为“认识波”了。这在佛学早有观所缘缘论的详辨。

 

 

 

“作为感觉的源泉,一个客观的实在世界必然存在,试举两个显明的例证吧:从纵的方面而说,联属於同一组合的若干感觉──知觉──,在时间长流里,恒能保持不变。………倘若感觉只是心灵的自发的任意的活动,而没有实在外界事物规范著它,则这种齐一性该怎样解释呢?从横的方面说,同一的感觉,对于不同的心灵有同一的意义,一本书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本书,决没有奇怪的人会觉得它是一枝笔或别的东西。这种感觉的共通性,更使我们不得不倾向于承认一个客观的实体之必然存在,不得不相信唯物论”。以上是锺君最精采的一段驳论,但此虽可为向来驳倒观念论的利器,并不悉秦氏能作若何的辩解,而在唯识论,则在于最先的二十唯识论已早将锺君纵的横的两个问题解决了。二十唯识颂第一颂所提解的四个问题,即有这两个问题在内,如果不是彼唯物论把聪明蔽塞完了的,尽可去研究以获明解,所以、虽未尝不承认不离识的缘生事物存在,然成立的却是唯识而不是唯物。

新物理学与唯识论

太虚大师

  近年最进步的科学与哲学之逼近於佛学,实为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前岁尝略论大数学家怀特海近年在英国所讲哲学之逼似华严法界十玄六相义,与英国倍克莱新哲学之切近离言说分别而趣实证禅宗义,已不胜其惊喜。乃顷阅东方杂志第五号宇宙新说与物质第四态,第四态指高热度中向所谓原子碎为粉的自由电子。此类原子粉密集所成的量,较太阳所发出的能力要大几千倍,而推算出假定宇宙为一半英里之模型,而我们的太阳系在此模型内,小仅如一电子,而地球则更只一电子之几百万分之一。由此而借观芥子纳须弥、毛端吞刹海之华严世界,也觉毫无荒诞不经之处。然此等犹仿佛相及耳;最堪诧异者,则为东方杂志第六号英国秦斯爵士之现代物理学的新世界观,其深得法相唯识学之神髓,盖不唯形似而已。且又纯粹根据实验的事实之物理学进步而来,与研究佛学者比附科学以说者异。兹摘录数段以见其大概:

  过去五十年间,由於科学者全军的坚毅的努力,科学这巨厦,大体上可说是增长到了几乎不复能辨认的程度;无论在范围的广阔方面,在形式的庄严美丽方面。然而,理论物理学者,郤不得不承认,他自己的那间屋子,竟只是一个为连续的地震所摧毁了的残破的建筑!当然、这些地震,即是新的实验的事实;我们的屋宇之倒塌,就因为它不是建筑在“确切的事实”那坚固的岩石上面,而是建筑在幻想与思辨那永远动摇著的砂土上面。此一段的开场白,即可见其完全从科学的立场上以说到进步的现代物理学,变更了前世纪的旧物理学;则建筑在旧物理学上之唯物论,当然亦随著摇动了。

  自然的真理,只能用比喻的形式来体认。然而、没有一个比喻对於它所要解释的事物,能够绝对真确:有的时候它会觉得太宽泛,而令外的时候却又觉得太狭隘。所以、“真理、完全无缺的真理──除此而外别无他物的真理”─意谓既不少也不多的恰当的真理──译者注──,是不能用比喻来传述的。旧式物理学者的根本错误,即在他不能辨别比喻所代表的“半真理”,与实在的真理间之差异。
此段说明自然的真理,只能用比喻来显示,而比喻又只可算为半真理,不同实在的真理。亦即假立自性──安立谛、与离言自性──非安立谛的差异。而指斥旧物理不能辨别此差别的根本错误,即破斥遍计所执的法执,而其间说实在的真理不多不少的恰当真理,尤与佛法所说的“如”义相合。以如故真的“真如”,终非言说所能安立,於此亦完全表明了。然“不多不少的恰当真理”一语,不及佛典“无欠无余真实如是”一语来得善巧。

  设想著每一个讯号都该有一个出发的源泉,物理科学遂假定了“物质”的存在,以为此源泉。然而、这种物质的存在,仅是一个纯粹的假说;实际上、物质是和以太、牛顿引力、及其他科学中所已径消灭了的不可观测量等,同样地不可观测的。早期的科学不仅假设物质的存在,并且还把它描写作存在於空间时间之中。这一假设更没有充分的证据,因为很明显地全物质宇宙、不一定要被局限在外界讯号所由以刺激我们感官的那个狭隘的支架之中。举一个例证来比较:摧山倾厦的地震的波浪,是沿著地而进行的,但我们没有权力说它们的来源即在地面;相反地,我们知道,它的来源却深处於地球的内心。此中所云“讯号”,即表现於感觉或认识中的现象,而其发出的“来源”,或为藏识,或为真如,要皆只可离言说分别以内证而不可观测的。故以前假立此来源为“物质”,或“以太”,或“引力”的,皆消灭不存在了。至於并将视为来源的物质存在,局限於空间时间之内,那是更显见错谬了。此说认有所依的来源,既不拨空而落损减的恶取空见,又说假设为物质而且局限时空等为不可,亦不落增益的实法有见,深契瑜伽真实品义。

  请让我试用另一种说法来阐明这旧物理学以为它所研究的是一个客观的自然,独立於觉知它的心灵之外而有其本身的存在──不管曾否被觉知,这东西总永恒地存在著。倘若物理学者所观察出的电子的行为,在此种假设下它所应有的行为完全一致,我们恐怕到今日都还会这样设想的。
然而电子的行为并不如此,於是引起了新物理学的诞生。新物理学的一般论旨,认为我们所研究的自然,并非由被我们觉知的东西所组成,而即由我们的知觉本身组成。它不是主客关系中的客体,而即是这关系的自身。事实上,主观与客观间并没有截然的区别;二者形成一不可分的整体,那就是自然。这论旨在波动比喻中得到坚决的表现,因为波动比喻告诉我们:自然为波动所组成,而这些波动的一般属性,却是存在於我们心灵中的“认识波”或“不认识波”!
让我提醒大家,假使我们要想知道任何波动的真实性质时,这些波动必须为我们心灵中已有东西所构成。现在认识与不认识,就正合乎这样的标准;别的东西很少办得到。譬如说吧,以太中的波动就非常明显地不能如此。自然在最後终竟组成於我们所能真确地理解的东西,这似乎太奇怪了,而且简直是太好了!然而由此可见“外在世界与心灵的观念属於同一性质”,这单纯的解答,是无往而不适用!
这三节是最精要的地方:第一节、阐明旧物理学的错误,即否定了独立於心灵以外之唯物论。第二节说“即由我们知觉组成”,乃建设了唯识论。所云“事实上主观间与客观间并没有截然的区别,二者形成一不可分的整体,那就是自然”,便是见相分同为一自体分之识三分义。此文本说有质点比喻与波动比喻,质点比喻、浅似顺世极微论或深似小乘一切有义;波动比喻、旧为以太论。而此文阐明“即为知觉自身”,则成为“藏识论”了。认识波或不认识波都不离识,故外境的世界与内心的观念,属於同一性质了。

  旧物理学显示给我们一个牢狱似的世界,很少像是能够居住的地方。新物理学显示给我们的世界,郤是一栋比较空阔的房子,虽然它里面的门也许不一定全开著──那我们还不能说。我们开始推测它该有容纳我们自信具有的那种自由的余地;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可以依著自己的愿望创造任何事物,可以度著感情的、理智的、奋斗的生活。这世界似乎可以成为一个适宜於人类居住的地方,而不仅是一个禽兽的栖息所。
新物理学显然包含著许多哲学的涵义,但这些却很不容易用言语来描述。他们不能简括於流行的通俗科学著作中所喜欢讲的那一套过於轻躁的话,譬如“唯物论死去了”,或是“物质消灭了”之类。事态毋宁说是这样:唯物论与物质,二者都必须在新的认识的光辉下从新予以定义。这样地做了之後,唯物论者就得决定科学所能允许的那种唯物论,是否仍旧可以叫做唯物论;剩下来的属於物质的东西,是否仍旧可以叫做物质,抑或必须叫做别的东西,那纯粹只是一个名词的问题。
此结论虽极温和的不肯说“唯物论死去了”,“物质消灭了”,其实、在新的认识光辉下,唯物论已经变成唯识论了,已没有离识而存在的物质了。局脊於旧物理学的唯物论之禽兽栖习所中者,犹在大讲其唯物史观与阶级斗争,盍亦解放到新物理学显示给我们的唯识论世界之比较空阔的房子中,来过些和合舒适的人类生活。从完全不同途径的科学物理学,竟走通了唯识的宇宙观,我们佛学者,固然惊异,然使现代物理学的科学者,知道了二千年前,已有从不同迹径上,更加精奥地实证,且说明了的法相唯识学,其狂喜又当何若?由此,大乘法相唯识学,实有迅传欧美的需要!

佛学与宗教哲学及科学哲学

太虚大师

 

世界的一般普通人的行动,大多数是如此:其一、没有经过考究一番,就随顺习俗,以为生来即是如此的。心理既如此,影响到生理行为上也是如此,这种是随顺习俗而动的。其次、直接感觉到如此如彼的;这也可发生一种强有力的行动,这种是五官观察到的。还有、从吾人内心上瞬间之冲动,自然流露出来,成为如甲或乙所发生之行动。这一部份是依於生理的,而大部份是根於心理的,通常谓为精神作用的内心冲动,内心冲动是强有力之精神力,有了这三种原因,不知不觉间便发生出动作来。上来三种,一、习俗以为生来即应如此的,是先天的、遗传的。二、直觉即直接知觉到的後天的、经验的。三、冲动即内心潜势力之起行动。依佛学眼光看之,均为无明之心理行动。

佛典常说之十二缘起流转门:即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其中无名缘行一句,即上面三种之说明。无明、可是不善,可是善,或居两者之中的非善非不善。但虽说是善,也非纯粹之善,其善中具过失之成分,非完全之善,澈底之善。故佛法所说最高之善,真实之善,从破除无明之究竟明了中生起。佛法重觉悟,行必由明,非不明行,明字最宜著眼。佛典中常说智慧、般若、真如、菩提、涅盘、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等,都是描写明的代名词。必由真正了解、确实觉悟所发生之行动,乃与佛法宗旨相合;在这种意义上的思想信仰及行动,才可以得到圆满的结论。

经一番考究而起的言行,亦有种种。兹拈宗教哲学与科学哲学两方面说明之。一、宗教哲学 根据因果律,以为人类万物世界等都是结果,都有产生的原因。用推理的方法,由果推因。由因推果,觉得世界万物,均有起头、生起之时,也有完灭、终尽之时。如人之由少洎老、由生至死;如地球百物之有成住坏空,起落兴谢。且界於生死、成空两极端之间,有许多少老、住坏的变动。在这起灭与变动不息之中,他以为另有不变永久的东西,在背後主宰这世界而创迼这世界,在万物没有之前,他已先有──无始的──,即在万物消灭之後,他依然存在──无终的──。万物虽时时变动,而他却永远不变动,一切万物是有始有终、有起有落,而他却完全相反,他就是创造万物的原因,而世界人类万物都是他的结果。宗教家经过一番思考研究,发明上面这个他们认为登峰造极的崇拜对象,或呼为神,或信为上帝。以我们学佛者的眼光舒睫一看,看到他们没有透澈,好像旅行到中途便走不通了。现在、请将他的理论略施辨正。他们说:有一个无始无终的作世界万物创造的主因──上帝或神,但上帝或神是否是存在的东西,倘是存在的,那末亦应从原因产生!假使是不存在的,那末他的自身且没有,何能产生这世界万物!即此道理,就可见上帝不能成惟一的原 因而创造世界了。如强说上帝可产一切,一切不能产生上帝,那末他就首先破坏自己学说立场的因果律了。宗教家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但仔细观察起来,犹非金科玉律的真理。

二、科学哲学 兹拈接近科学思想的唯物论哲学来说。他们的结论证明,俱以科学为基础。说唯物论哲学是以科学为基础之哲学,亦不为差。唯物论哲学也是经过一番思考而成立的,但与宗教的说法不同。宗教、是惟一的超万有的。唯物论所说,即就世界所有一切的一切,从心理而推到生理,复由生理而推到物理化学,将一切的东西,化分而成八九十种原质;这些原质又以若干分子构成。他们即发明到分子的单位,於是一般科学者以为得著最後的实体了。後来实验进步,又发明原子,他们以为原子为万有的基本。最近、又发明电子,原子中心叫做电核,其周围皆电子环绕,俨如太阳系之有行星卫星似的。他们发明进步一次,即破坏原来之说一次。如原子说成,分子说就全部破坏无余;电子说产生,原子说又寿终正寝了。讲到电子,巳非平常所能看得见、拿得到的物质,只是一种阴阳电──力──了。近以此为最後实在,但仍未能遽言实在,以前之分子、原子说,前车可监!

 

以吾观之,电子非实在最後限度,不过是他们知识的最後限度,他们信为最後实在罢了。以他们力所及的作为一种假定,在这假定上面建筑著科学哲学的思想和学说,一重一重的组织分合,乃将世界人类万物等,皆以电子为其基本,信以为真理,亦如宗教之信上帝造物主相似。唯物论的方法、对象,诚然与宗教不同,而其信有一特定实体──电子──为因,所造或之不可解的过失,殆与宗教相等。如彼说电子是不变的、固定的,可以产生一切万有而为宇宙万有之原质,那末、电子本身是依什么产生的呢?电子不假他生而能生万物,其破坏因果律,正如宗教一样。总之、唯物论所信与宗教家所信,均有说不通之矛盾与错误。

前一种是宗教哲学,後一种是科学哲学,两种最後都落到一种思想上通不过的边际上去。他们固亦经过不少推究与思考,只因其出发点依然是所谓无明之心,依然还是无方法改造无明之心。彼即以无明心为出发点,其推究思考自也不能越其范围。佛法则否。实地见到一切事理,透彻明了,以有根本改造无明之心的方法,使一切有情的心从无明而得明。佛学常说“明心见性”,见性云者,即见实事真理是也;明心、即佛法所说“转识成智”,即把不明之心转而为明彻之心的意思。

佛法见到一切事理的真性是怎样?佛法就事事物物差别来说,每一事物皆有各别之因与无量关系之缘,和合组织成立,所谓因缘所生法。同时、被组织成立之一一事物,亦能发为各别不同之因与无量关系之缘,而发生其他之一一事物。大之如地球,小之如微尘,近之如人畜,远之如天空中隐约可见之无量恒星,均从因缘所生。一重一重推出去,展转生起,无穷无尽,从因起果,果又为因,因与果间,还有无边际的缘,则现前之一切形形色色,也是无边无际。因无始终,则现前一切事物是无始无终。通常说佛法无边,就是说眼前一切事物各各无边,并非舍现前而另有一无边的法。佛法见到事理,是直达的见到无中边且无终始,不同彼宗教或唯物论哲学的转湾抹角。见到法法的本来如是,法尔如是,当下承当,直切了当!如此,庶不致自视在空间只有几尺大,时间仅有数十寒暑,而起种种忧悲苦恼。佛法明人当体即法界,如灯光相遍相摄,一多不碍,其伟大为何如?

事物皆因缘和合而成,但因缘圆遍而不能有各别物相存在。故物相如三棱镜照出之焦点,现其行动延续。因此、相互因缘和合,而有尔我,彼此、某事某物之差别假相,生死存亡亦无非依此假相而说。吾人以差别之知识观察,故所见无往而非差别之相,心上若将尔我、彼此等对待分别统统洗去,则无分别智慧──般若──现前,心上既无差别,则事实亦成无差别真如了。佛经常说:“一切诸法无差别相可得”,就是这个道理。虽然,无相无分别的真如法性,即於差别事物而显现,非离眼前事物之外而另有一物曰无相真如法性;所谓原来如此,普遍如此,常常时恒恒时如此。因无明心而有烦恼苦痛,因觉悟心而得清净安乐,佛法教人既在使改造不明之心而转为明之心,那末在未圆明之前,必有许多改造的方法、历程、证明等。从佛法改造的方法上说有三:初步从行为改造,举止动静,俱依律仪。持戒有相当成绩时,这就算作初步改造的成功。笫二步从内心切实改造,修止观、禅定等。第三步以佛菩萨已证得之智慧,作为去观察一切的标准,至此地步,可以根本推翻无明了。由初步的成功,行为上觉得坦坦荡荡,理得心安。由进一步的改造心理而得清明在躬,变化生理。由第三步的造诣,简直变化物里了。通常谓学问变化气质,其实还是初步戒律的功绩。第三步娈化物理,则平常物理上认为水沉火然的规则,至此完全超越了;普通以为障碍隔别的,至此乃成为无障碍圆满融通法界了。戒学由改造行为而到改造心理,定学由改造心理而到改造生理,慧学则於两者之上更进一步而改造物理了。这是从无明改造成明的方法,也即是改造历程与证明。诸位已见佛书者,於吾言可得一商量;未见佛书者,也可因此得一入门之头绪。

论哲学

──四年在普陀作──

 

太虚大师

 

 

哲学之名,制於挽近,或曰当名爱智,亦近於中华所云道:要以说明宇宙现象之实体──亦曰实在,或曰本体──,建立自他生化之常性,谓之曰哲学耳。前句或物相论──即宇宙论──;後句成神我论──即灵魂论,与数论所云神我亦稍异──。亦可由前句解决世界问题而或世界观,由後句解决人生问题而成人生观。然立说者种种不同,或取前句而弃後句,或取後句而弃前句,或前句後句并存而无别高下,或冒假名而综计前句後句,或主前句而以後句为从,或主後句而以前句为从。依佛典言之,则前句为意识妄想分别之达磨我见,後句为意识妄想分别之补特伽罗我见。从达磨我见而计之,则乾坤──亦曰质力──不灭而实在有物;从补特伽罗我见而计之,则品类流行而常持有神,皆属乎偏计所执自性者也。今试就学者於哲学之普通分类法而如次述之:

 

自然论、因成论二名,乃吾依其意义以立之者。别究现象生化之元者,谓之因成论;直从生化现象而言者,谓之自然论。然为学者本欲究明自然现象之因,故今先从因成论所开出之二元论说起。

二元论之立说,以无论在何时何处,当有不可见闻嗅触、必可见闻嗅触──二种特殊现象,前者曰精神现象,後者曰物质现象。现象既然,实体亦必如是。精神唯得变发精神现象,终不能变发物质现象;物质唯得变发物质现象,终不能变发精神现象。遂计二者体性绝异,各别独自常存实在,故说明万有,全由此二种各独之存在者变成。而自然论驳之曰:既云二者各独存在,复何缘得变成二者相和合之万有?徵之吾人,固无时无处不有身心互应之情事,奈何於此乃无所说明乎?一元论者亦驳之曰:

 

必有统一之解说为究竟,方名哲学;并立二异体性各独存在,未足为哲学之究竟论也,於是一元论起。

案:二元论亦有二别:其计实在常存之神有人格者,则若基督教是。盖基督教亦二元论,彼本计“神”外尚有物质之存在,特此大地群生,则由彼神取物质及自精神以成者耳。不计人格者,则如上所明,为一类哲学者之说。次述一元论所开出之唯物论:唯物论之立说,则以观析推究之极,唯有物质及物质之运动,遂计物质之本体曰原子,万有乃原子和集构成之各各机械。生活灵化,基於物质组合作用;虽人之意识精神等,亦只是物质纤微之活动功能。物质组成之机体破坏时,所谓意识精神即归消灭,无别存在。故真正常存实在者,决唯物质原子。此大抵为科学者所主张。其余哲学者驳之曰:科学中不变之大律──或曰公例、法则、原则、定理──,言其形虽如何变化,其量虽永久不可增减。今谓精神由原子和合所变成,则此精神亦应有定量而不得增减!顾物体之破坏,又祗许物质之原子存在,不许有精神之原子存在,不已自违其法则乎?又本言物质者,指其为见闻嗅尝触所可得也;本言精神者,言其体虽有而无可见闻嗅尝触也。此义若坏,则物质与精神无可区别,何所依据而立唯物论乎?此义若在,今言精神为物质所变化,物质既变化为精神,则於物质不得不有所减,而又违定量不可增减之例矣!且科学全建筑於因果律,舍因果律则科学不能成立。然因果律实唯意识中之观念,故科学者谬托唯物,其唯物论初未成立也。自然论者亦驳之曰:彼以原子为究极之实体,则各原子皆宜独自存在动作,然事实中初不能有,所有必互相关系调和者。唯物论者任用如何方法,终不能徵验各原子独自存在动作,则所计原子且未得成立,况计为实常体性乎!唯神论亦驳之曰:彼谓有物质而後有精神,未知有精神始得认识物质存在耳!於是唯神论起。次述唯神论──他书曰唯心论──所开出之公神论:

案:公神论一名,亦吾依义而立,诸书或曰绝对唯心论,或曰宇宙唯心论,观下论文,其义自见。

公神论之立说,以精神不能自物质说明,谓物质之存在与否,必由精神之所认识。命人曰有机物,亦必以有感觉,始得认识其感觉为有机,然感觉乃无形之精神而非形质也。故认识之种种物体事相,无论其为世宙,抑为界宇,莫非精神所认识之种种精神感觉而已。是以凡存在者唯有精神,精神外且不能有物认识,矧认识其为存在否乎?故精神绝对而无外者也。然精神究何所存在?有存於人,有存於动物,有存乎不属动物之物,究极乎常存实在之精神,则明通公溥而无别者也。然其余学者驳之曰:若所认识为精神之感觉,复何因而起感觉乎?若起感觉不待乎因,复何故不恒起浑同成错乱之感觉,乃认识之有间断与差等及条理乎?自然论者亦驳之曰:既唯有公溥之精神,则宇宙万有之物质现象,果遵何道、得由无形生出有形而存在乎?若由无形精神中突然而忽有形物,抑何无理之甚!我神论者亦驳之曰:若吾人於自他内外一切不分,此所谓常存实在之宇宙精神,果谁为认识之者?无认识者,则亦一不得认识之物耳!於是我神论起。

案:公神论亦有二别:如竺乾古吠檀陀教所云大梵天神──或云大净婆罗门──,含有无别无外一大人格之意,亦属绝对之神论也。今所述公神论,则与新吠檀陀教之泛神义、及欧洲之泛神派哲学,大致相同。

我神论──他书曰人格唯心论,亦可曰主观论、意我论、意志论──之立说,依前公神论而斥除其不可认识之绝对精神,唯以吾人自我之意识,为出发一切现象之常存实在根本。谓吾真知者,唯自我精神所得之直觉及所成之主观,凡客观之现象,唯由主观认识而得存在,都无独立存在实体。所谓自然界之经验,亦观念与感觉而已,终不出自我精神外,出自我精神外,不得认识一物之存在也。且吾人决无能出自我精神以外之理者,故横宇亘宙,实在常存者,惟自我之精神而已。自然论者又驳之曰:若依此论,应唯许我一人存在,自我以外之人格亦一切否定,则人伦、人情、人群等概是幻影,道德、政治、宗教、学术都无意义。持此论者,亦自知过偏激也,乃谓他人格之存在,可由自我类推而许其存在,然则亦可由之类推及一切动物,以至植物无生机物,无不知其精神而许其存在。本只认自我之存在,卒乃不得不认他人格及万有之存在,论据已先摧动矣!抑又何故对相别之人格,於客观界竟有同一人类之现象入观念中乎?人类各人格、各自观其自造之天地形物,复何故互相齐等乎?此虽有由社会习惯等说,终未能充足解决诸疑难,於是反转归入自然论为完极。

云何反转归入自然论──此自然论,他书或曰一元二相论,或曰并行一元论,今高等之哲学,皆依此基础,兹述之亦有微异耳──为完极?从我神论依次回视自然论诸驳,已知之矣,兹再略说明之。其不许常存实在唯自我精神,将我外一切为梦幻,而用其类推法,认他人以及万有各各自我精神之存在──案此既泛神论──,则成我神之公神论;就其会归处言之,且同公神论矣。然无形之精神,如何得发生有形之物质?在公神论犹难解决。乃还用驳唯物论时所云:存在者唯相互关系调和之事实,及驳二元论时所云:吾人无时无处不有身心相应之事实,既取此事实唯一常存实在,而用以精神物质为此亦常实所现之二相,亦以精神物质玄纽之体性为此一常实。借庄生之言以明之:前者曰无谓之而然,後者曰道行之而成。盖在事实,精神之与物质,各自为因,各自生果,又必相伴而起,相待而成,相合而化,相联而存,故精神物质为二相,而事实为一实。其立生化之常性说,有人问曰:如何精神与物质各自为因果,而又有相关联合之事实乎?答曰:既阳光等及谷种等生化禾稻,可见发生之因实由谷种,转化之缘有待光等。谓唯物者,熟禾稻应不待光等,或光等皆谷种独自所生。谓唯神者,茁禾稻应不由谷种,或谷种亦光等各别能生。然此皆无事实,故事实必各因生果,众缘成化。如是由禾稻之生化,转推阳光等、榖种等乃至存在者,其生化靡不然;亦诸存在者,靡不本由精神与物质并生相化而成,故还并现二相有联合关系也。其立现象之实体说,有人问曰:宇宙之所存在,设非精神,必是物质;今日精神与物质为一实体并现之二相,所谓究何指耶?答曰:凡存在者,信乎非精神既物质,然颇,曾见亦精神亦物质现成之实体存在乎?若欲徵之,则人也,动物也,此生物也;至诸星、云、光、热等也,具体之存在者莫非是也。且从未见有能证明绝无物质之纯精神存在;而唯物论者以经验自诩,亦未闻能徵所谓纯物质之原子各独存在也。故真正实在常存者,非精神,非物质,而为亦精神亦物质具足之体性也。凡是、观之人生而然,观之世界亦然,故为生化之唯一常性,亦唯现象之唯一实体,分别其平行之二相言之,则曰物质、曰精神耳。

案:此论之立说,直从现事以明,既徵现事为实,吾故名之曰自然论。乃依自然之事以成理论,非建理论以解释自然之事者,是以推至终极,还如其初。盖二元论未立之前,此自然理显露久矣!蜂聚蚁游,人情物变,孰非其天倪哉!自然论傥亦返本回原之道欤?又案:核实言之,至自然论始真成立唯物论耳。盖所谓物者,既人生也,世界也;唯物论者所云原子等,则一无徵验之空言耳。故高等进化论及所谓实体世界观者,亦皆建筑於吾今所谓之自然论也。过此以往,乃有真唯心论。又案:吾今所述,本译著中恒见之义,以译文显有简净可观者,乃取铨叙如右。转衡中华之学,不穷究因成,故其宗唯顺自然。在人则人,尽人之性既是尽物之性,反诸身而起义,故其说不分裂科条,挈厥宏纲,乃有礼论、道经。又胎其魄、兆乎易,仰观之天,俯察之地,近取之身,远取诸物。夫身物则“自然之实”──犹云众生──也;天者、无形精神,地者、有形物质,自然之实者人,徵人既已徵一切自然之实。人而天地乎?太极之一阴一阳也;天地而人乎?一阴一阳之大道也;其理盖同夫一元而二相,平行而一元。礼论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夫性情者何?人也,亦自然之道也。自、谓其体性,然、谓其业情。业情者、交待而发,不见夫火乎?厥体自热,其业则遇物而然。火之自然然,人之自然亦然,“群实”──犹云万有──之自然靡不然,故曰自然之道。今独标天命之性,盖以立修教之所宗极,故不取乎物交物之业情。犹夫高等进化论建筑於自然论上,其趋向之鹄,乃密迩乎我神之公神。公神者天,我神者命,在人则为人性──亦得通言人格──,调和万有之化而通之,则为自然之道,虽所归在彼而所依还在此。此者、性情也,自然之道也。故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犹云万有──育焉”!而修之始乎慎独,慎独者、致中也。致中者、自证乎天命之性也。故自然论必成立乎我神论之後,由我神论而自然论,则所谓致中和而位天地、育万有者也。中者、万有各极其性体而独超对象,和者、万有交兴乎情业而互应成化。中实、和常,同时一处,天地依之而位,故一元而二相;万物亦未始不由天地而育,故并行而一元。道经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夫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今可道之名之曰人者,依乎人之物质之身,而认识物质之身者由乎精神,而精神又与物质并现乎唯一实常体性,而唯一实常体性则本来自然而然者也,而人亦自然而然者也。故道之即以道其不可道,名之即以名其不可名。人也,道也,自然也,一也。地与天则分别之二相也,而极乎“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谷神不死,绵绵若存”;亦犹建筑自然论上之实体世界观,以盲冥意志为究竟依归耳。此二皆自然论最高者,中华之哲学,臻极乎是,固海西所传哲学莫能驾其上也!

 

今更准之佛法,未越金刚四相。四相之惑,最坚最利,最难断除,故喻之以金刚。

净诸业障大士白大悲世尊言:若此觉心本性清净,因何染污使诸众生迷闷不入?佛言:一切众生从无始来,妄想执有我、人、众生、寿命,认四颠倒为实我体,由此便生憎爱二境,於虚妄中重执虚妄。二妄相依,生妄业道,有妄业故妄见流转,厌流转者妄见涅盘,由此不能入清凈觉;非觉违拒诸能入者,有诸能入非觉入故。是故动念及与息念,皆归迷闷。何故如是?由有无始本起无明为己主宰,一切众生生无慧目,身心等性皆是无明。譬如有人,不自断命,是故有爱我者我与随顺,非随顺者便生憎怨,为憎爱身养无明故,相继求道,皆不成就。云何我相?谓众生心自证者。譬如有人,百体调适,忽忘我身,四肢弦缓,摄养乖方。微加针艾,则知有我,是故证取方现我体,其心乃至证於如来毕竟了知清凈涅盘,皆是我相。云何人相?谓诸众生心悟证者。悟有我者,不复认我,所悟非我,悟亦如是。悟已超过一切证者,悉为人相,其心乃至圆悟涅盘俱是我者,心存少悟,备殚证理,皆名人相。云何众生相?谓诸众生心自悟证所不及者。譬如有人作如是言:我是众生,则知彼人说众生者,非我非彼。云何非我?我是众生,则非是我。云何非彼?我是众生,非彼我故。但诸众生了证了悟皆为我人,而我人相所不及者,存有所了,名众生相。云何寿命相?谓诸众生心照清凈觉所了者。一切业智所不自见,犹如命根。若心照见一切觉者皆为尘垢,觉所觉者不离尘故,如汤销冰,无别有冰知汤销者,存我觉我亦复如是。世间众生惑此四相,虽勤修道,终不能成。认一切我为涅盘故,以贼为子,以病为法,是故不能入清凈觉──撮略圆觉经第九分──此我、人,众生、寿命四相论,虽是大士修证法性时之细惑,非仅有闻慧诸哲学论所能逮,援而此之,亦略可见。转增说为四相根本,唯一我相,主、一、实、常,名为我相。初二元论,譬如孩稚,虽有俱生无始无明我执,而未能起分别我相观念,不自识知孰为自己,亦无专定萨迦耶见,但顺触受,计以为实,有实之想,无主、常之想。进为一元论,乃有爱取之一、实、常义。然唯物论亦如庸俗愚夫,唯计父毋精血遗体之身以为我相,其爱取但及现有而不及後有,有一、实想,无主、常想。公神论始统一三世,然犹未有自主宰义。至我神论,於是主、一、实、常四义完足,而我相极成矣。我神论曰:吾人所真知者。唯自我精神之直觉主观,既“云何我相?谓诸众生心自证者”之义也。按自然论由我神论增进一层,本内自徵知之自我,以推知触受之物,一切各有内自证知之自我;而论一切我时,则各各自我皆入一切我中,遂转我相而成人相。唯内自触观而徵知曰证,由触受感觉而推知曰悟,故曰:“云何人相?谓众生必悟证者,悟已超过一切证者,悉为人相”──此云人相,非专指人类之类名,譬云人格及云物相,遍及宇宙万有,正可谓之宇宙万有相耳──,此既自然论中真唯物论。自然论既以自然为一元,而物质精神为二相,亦以精神物质之平行为自然。抑自然论中进化论,复说物种转辗为缘而恒其变,近乎识缘名色、名色缘体──体指六入──之缘生义;所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则即众生相也。我是天地万物之并生为一者,故我非我而适是彼。天地万物并生为一者是我,故彼非彼而适是我。此众生相,唯由彼推而得了知,故曰:“诸众生心自证悟我人相之所不及,存有所了,名众生相”。而自然论究极,唯以盲意志为实体,即寿命相,故曰:“一切业智,所不自见,犹如命根”。夫自然论所取、为万有通性本体,而归向为究竟地之黑暗盲瞽大意志,盖即无始无明行识,一切众生生无慧目,身心等性皆是无明,故人生必不自断命,自断命即非是人生。知起因於无明行识、而结果於无明行识,此在循象数、顺化理之区,亦足云登峰造极矣!顾不知无明行识是病而执为真法,故圆觉之道,概乎其未有闻!(见道学论衡)

 

(附注一) 原名“哲学正观”,今依文钞改题

《人世间》总006:关爱生命 · 庄严道场 ·慈悲济世 利乐有情

慈悲济世 利乐有情

慈 德

  以人为本、以世间为本、以慈悲济世是佛陀设教的本怀。西园戒幢律寺一贯依教奉行,发扬佛教为国分忧、为民解难的优良传统。多年来,尽管自身资金并不宽裕,仍积极致力于社会福利慈善事业。尤其是近年,寺院虽因筹建三宝楼而资金紧张,仍不忘关爱社会,始终怀着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充分发挥佛教净化人心、稳定社会的功能,对于慈善、文化、福利事业都尽力给予援助。
西园寺历来重视社会福利事业,对于社会的弱势群体给予深深的关爱。面对有缘的有情众生,频频伸出温暖而慈悲的双手。寺院每年用于慈善方面的捐款达三十余万元,包括金阊区数名家境困难学生的求学赞助,留园街道仁众慈善会、社会福利院、安养院以及高温季节交警、消防等相关单位的慰问。此外,来自江西的求助信每月如雪片般飞来,寺院也总是尽力予以帮助,以实际行动为社会福利事业作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
西园寺作为一个注重道风建设的道场,上至方丈和尚,下至常住诸位法师,皆时时不忘国恩,心系众生。一旦有灾情发生,西园寺总是主动募集资金和救济物资,及时送往灾区,分发到灾民手中。在“非典”疫情高发期,西园寺及时捐款送物,将慈悲的大爱播撒到每一方需要的角落。
西园寺还切实发挥“社区精神文明建设带头单位”的作用,与相邻的企事业单位及居民住户携手合作,在综合治理、消防、创建等各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同时,还十分注重邻里间的真情往来。每年夏季,西园寺僧众都要冒着高温酷暑,到消防支队、交警支队等单位进行慰问,受到了各单位的热烈欢迎。
爱国爱教是佛教徒的光荣使命,慈悲济世是佛教的永恒主题。西园寺所做的这些慈济事业,不仅体现了佛教慈悲济世的精神,弘扬了传统的佛教道德,也是对“以德治国”号召的积极响应,是对社会主义三个文明建设的具体参与。今后,西园戒幢律寺更将以其博大豪迈的宗教情操、慈悲济世的卓越义举,力争为国家分忧、为地方出力、为社会弱势群体解困,在各方面发挥自身的光和热!

《人世间》总006:关爱生命 · 庄严道场 · 戒幢重辉逢盛世

戒幢重辉逢盛世

西园寺是巧妙融合佛教殿堂与苏州园林为一体的寺院。当你徜徉于幽静的西花园,在绿荫亭阁间怡然漫步,在罗汉堂为五百罗汉的各异神态而流连忘返之际,千万别忘了西园寺还有一座别有洞天的“前花园”。前花园位于天王殿石坪广场南侧,枫桥路上塘河畔,占地面积一万余平米,浓荫蔽日,鸟语花香,将整个西园寺的布局特色凸现成“寺在园中、园即寺景”。通常,游人兴冲冲地从入口处进入寺院时,可能以为这就是大门了。其实,转身向南望去,在绿荫花影中还矗立着一座巍峨的石牌楼——这才是西园寺的正门。牌楼建于清光绪年间,如展翅欲飞之势,结构与气派在江南亦不多见。
姑苏自古以来就是“人家尽枕河,水港小桥多”的东方水城。每逢香期,城内城外的善男信女们都会摇着桨橹,乘一叶扁舟顺着自家门前密如织网的河道,汇集于上塘河畔,熙熙攘攘,泊船上岸,烧香礼佛。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正门牌楼临河而建,便于接引信众入寺敬香。后来,由于时代的变迁,许多河网被淹没于历史尘埃之中。姑苏人也逐渐形成了以车代船的交通习惯。于是,上塘河慢慢沉寂下来了,承载着历史繁盛的前花园也渐渐封藏于老姑苏人的回忆之中。
西园寺创建于元代至元年间,始名归元寺,距今七百余年。明嘉靖之末,太仆寺卿徐泰时构筑东园(今留园)时,将已衰落的归元寺改建为宅园,名西园。徐泰时故逝后,其子徐溶舍园为寺,并于崇祯八年(1635)延请东土律宗第二十一祖茂林律师任住持,改名戒幢律寺。此后,西园寺成为律宗道场,法会极盛,成为江南名刹。清朝学者钱谦益在《牧斋有学集》中记载,西园寺的鼎盛时期曾占地340余亩,常授戒度僧者五千余指。又据清朝王昶的《重修西园钟楼碑记》记载,西园寺“戒坛之东南隅矗然而起者为钟楼”。现在,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当时西园寺的宏伟景观了,仅能从古代文人吟咏西园寺的诗词章句间凭吊。明末清初素负诗名的曜庵居士徐崧,有“西园跬步近,日晚偶过从。不料清歌地,还瞻古佛容”的佳作。清代名士张紫峰的“不到西园廿载强,应真犹是气昂昂。名贤五百芳邻接,第一姑苏选佛场”,更是脍炙人口的名诗。
应该说,一座寺院的兴旺发达是和历代先祖的殚精竭虑、广大檀越的集腋成裘密不可分的;佛教的命运又是和民族、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西园寺在清代曾先后两度遭到劫难。乾隆二十二年(1757)发生火灾,咸丰十年(1860)遭兵燹。第一次劫难尚处于康乾盛世时代,故不久就部分恢复了原貌。现今仍屹立于西园寺的“重建西园钟楼碑刻”,记载了乾隆二十五年信士江安久与同室王氏发心“罄所贮囊”重建钟楼的感人业绩。第二次劫难则使西园寺全部化为灰烬,僧无寮佛无殿,只剩下残垣颓壁,寺院荡然无存。至光绪二十二年(1896),浙江按察使盛康与吴郡士绅共同倡议修复西园寺,公推江南宗门五老之一的广慧和尚担此大任。和尚不辞劳苦托钵四方,费三十年之心血披肝沥胆,先后重建了大雄宝殿、观音殿、罗汉堂、天王殿、放生池及安僧的配套设施等。至1926年,西园寺再度成为江南名刹。但昔日的戒坛、钟鼓楼却再也无力恢复旧观,前花园原址上仍是芳草萋萋。
“文革”期间,为使寺院免遭厄运,明开、安上两位法师不顾个人安危,舍身护寺,抢救文物,使西园寺成为苏州唯一没受严重破坏、基本保持完整的寺院,寺内珍藏的六万多册古版经书也幸免于难。寺院虽在浩劫中幸存,但周边环境已被居民楼和数家单位占用,严重影响了寺院的长期发展。当今方丈普仁法师继承前两任老和尚遗愿,以振兴祖庭为己任。近年来,在市有关部门领导的支持下,乘着党贯彻、落实宗教政策的春风,先后回收了寺院北面的土地八千余平方米。由国内外建筑专家数年酝酿设计的仿古建筑“三宝楼”已在施工过程中,两年后,集教学、研究、弘法、修行、办公于一体的多功能建筑将矗立于寺院北部,成为苏州的一个靓丽的新景点。同时,寺院还禀承赵朴老生前提出的加快培养佛教人材的指示精神,开展“一二三”育人工程,创办了“戒幢佛学研究所”。目前,研究所在体制上已经步入正轨,是培养高层次佛教人才的教学、研究机构。在几年的办学过程中,研究所成果斐然,受到了社会各界的一致好评。
欣逢盛世,为恢复西园寺历史风貌,完善汉传佛教寺院的总体布局,重建恢复山门殿、钟鼓楼已成为当务之急。西园寺是全国首批重点对外开放的宗教活动场所之一,作为对外开放宣传窗口,每年要接待许多国内外政要及国际友人。在佛教寺院的传统建筑格局中,山门及钟鼓二楼乃寺院之门面。可长期以来,由于历史原因,西园寺一直未能恢复上述工程,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西园作为佛教圣地、历史名胜的形象,这也是西园寺建国以来历代住持悬而未决的多年心愿。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为了在城市化发展中进一步完善寺院布局、风景名胜,恢复钟鼓楼、山门殿,改造前花园工程逐渐纳入议事日程。在市政府及各级领导支持下,经寺院和相关部门研究后,前花园改造工程已于2003年9月破土动工。
前花园改造涉及三项具体工程。首先,是在古老的上塘河修建两座桥,恢复西园寺由前门入寺的历史旧貌,方便香客及游人完整认识这一佛教圣地。两座桥将分别名命为“福德桥”和“智慧桥”,寓意西园寺住持率领两序大众祝福人民福慧增长。目前正在紧张施工中,预计今年三月交付使用。第二项工程,是钟楼和鼓楼及山门殿的恢复重建。在佛教中,钟鼓法器为龙天耳目。早晚功课和重大法事活动之所以要钟鼓齐鸣,其涵义就在于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世界和平。钟鼓楼一旦落成,梵呗之声又将不绝于耳,使游人香客“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目前,钟鼓楼和山门殿已封顶,不久将完工。第三项,配合上述建筑项目、完善整体环境的前花园改造工程,也在紧锣密鼓地全面展开。这三项造福千秋万代的西园寺前花园改造工程,共需资金500多万元,预计2004年5月全面竣工。为使广大信众积极参与这一载入西园寺寺志的宏伟工程,并以勒石等方式纪念为前花园改造工程出力的功德主,全体僧众还要在每月初一、十五为所有施净资者回向祈福。兹将三项工程认领项目公布如下:
福德桥 88万
智慧桥 88万
山门殿 108万
钟楼 68万
鼓楼 68万
地坪 58万
培植树木 58万
三项工程一旦完成,必将历代先祖的无畏创业精神,诸位檀越功德主的乐善好施情怀,传播给一代又一代子子孙孙。正如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一诚长老题词所言:“戒幢圆成,栋宇储真,律日永耀,万古昌隆。”同时,我们还将对捐资万元以上者,分别发给荣誉护法、长期护法和中兴护法证书。具体捐资办法如下:

一、捐资办法
1、捐资一百万元以上者,邀请为本寺中兴护法,在新修《西园戒幢律寺志》上立传流芳,在延寿堂立永久消灾祈福牌位,刻碑铭谢。
2、捐资五十万元以上者,邀请为本寺中兴护法,名载寺志,在延寿堂立永久消灾祈福牌位,刻碑铭谢。
3、捐资十万元以上者,邀请为本寺长期护法,在延寿堂立永久消灾祈福牌位,名载功德碑。
4、捐资一万元以上者,邀请为本寺荣誉护法,在延寿堂立永久消灾祈福牌位,名载功德碑。
5、捐资一千元以上者,名载功德碑。
凡施净资者,不管是一元钱,还是千万元;不管捐资购买一片砖瓦、一块木头,还是认捐一座佛殿、一尊佛像,寺院都给予回向,每月初一、十五全体僧众在佛前祈祷。凡是获得寺院荣誉护法、长期护法和中兴护法证书者,随时欢迎来西园寺游览参观、修学佛法和参加法会,寺院有重大活动,皆盛情邀请参加。
二、联络方法
1、本寺银行帐号
户名:苏州西园戒幢律寺
帐号:1102021009000180277
开户:中国工商银行苏州市留园支行
2、本寺地址
地址:苏州市留园路西园弄18号
邮编:215008
电话:0512—65519818 65349545
传真:0512—67232911
邮件:jcedu@21cn.com
网址:www.jcedu.org

《人世间》总006:关爱生命 · 佛教艺术 · 西园寺五百罗汉

西园寺五百罗汉

释普仁

罗汉,为梵语阿罗汉的简称,在佛教指断尽三界见、思之惑,证得尽智,值得受世人供养的圣者。佛经之中,常见有五百阿罗汉、五百比丘、五百上首的记载,如《佛五百弟子自说本起经》、《兴起行经》、《涅槃经》、《法华经》之“五百弟子授记品”等等,都有关于五百罗汉的本生、因缘、授记等举示;《舍利弗问经》中有住世护法五百罗汉的描述。而佛灭度后,五百大阿罗汉结集法藏,更是后世五百罗汉信仰的主要来源。
中国绘塑五百罗汉起源于何时,今已不可确知。一般认为,唐·永徽四年玄奘三藏译出《大阿罗汉难提菩多罗所说法住记》后,对罗汉的信仰逐渐普遍,开始出现罗汉画像和雕塑。唐代的王维,五代的贯休等,都创作了大量的作品。现存最早记载造五百罗汉像的文献,是宋·志磐所撰之《佛祖统纪》,其卷四十三云:“(宋太祖雍熙元年)敕造罗汉像五百十六身,奉安天台寿昌寺。”可见,宋初即有五百罗汉的造像。宋·秦观曾作《五百罗汉图记》,称赞吴僧法能所画的五百罗汉一轴,言其“笔画虽不甚精绝,而情韵风趣各有所得,其绵密委曲可谓至矣。”这应该是五百罗汉画像的较早文字记载。五代以后,五百罗汉的造像在全国普及开来,纵观存世的宋、元、明、清文集,多有士大夫为五百罗汉像或者五百罗汉堂撰写的文记。全国现存于世的完整而且塑造工艺高超的旧塑五百罗汉像,主要有四处,即北京碧云寺、成都宝光寺、武汉归元寺和我们苏州西园寺,四处并称“四大罗汉堂”。
苏州西园罗汉堂,创建于明代末叶,清咸丰十年毁于兵燹。今第一进石拱门圆框,雕刻精美,即为明代遗物,其余均为同治、光绪年间陆续重建者。罗汉堂屋宇深广,共三进四十八间,呈田字形。以佛教四大名山塑座为中心,泥塑金身罗汉五百尊,分单双号相对排列。五百罗汉造像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喜怒哀乐,无一不备;衣褶条文,清晰分明,无一雷同,是江苏省现存艺术性较高而唯一完整的清朔五百罗汉。除此之外,罗汉堂中的香樟木雕的四面千手观音以及造形奇特、生动逼真的济公、疯僧等诸多塑像,塑工精巧、惟妙惟肖,都是不可多得的佛教艺术珍品。难怪清·张紫峰赞叹说:“木质金章丈六身,慈威丰瘦各存神。捻珠托钵拈花笑,抱膝摩肩体态新。”
西园寺五百罗汉的完整保存,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尤其是在史无前例的“文革”冲击中,当时西园寺的方丈明开大和尚舍身护寺,并在周总理的亲自过问和迟浩田将军的保护下,西园寺成为苏州唯一没受严重破坏、基本保持完整的寺院,而五百罗汉也历经风雨而安然无恙。为了更好地保护这些艺术瑰宝,我们在1986年,对寺院佛像全面进行贴金,并对五百罗汉像加罩玻璃佛龛进行保护,前后共用去黄金约五千余克,共耗资六十余万元。罗汉堂原有的建筑较为低矮,不仅光线昏暗、空气浑浊,而且年深日久,梁柱有不同程度的倾斜和腐烂。1997年7月,我们又对罗汉堂进行了全面整修,历时半年,耗资一百五十余万元。在落架大修过程中,我们既遵照“文物修旧如旧”的原则,又以创新的精神,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大胆将罗汉堂屋顶升高60厘米,并加了斗拱,既利于文物的保护,又极大改善了罗汉堂环境,使整个罗汉堂显得美观大方,吸引了众多的信众前来瞻礼,使古寺焕发出崭新的光彩,成为名副其实的吴中胜地。
近几年来,西园寺在寺院建设的同时,也不断加强培养佛教人才和弘扬佛教文化的力度。赵朴老“西园模式”的提出,戒幢佛学研究所的开办、“三宝楼”的兴建,都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对西园寺的“一二三育人工程”及“戒幢精神”和教育理念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在参观之余,很多朋友都要求把西园寺的五百罗汉“带回家”去供养,还有一些学者希望以西园寺罗汉塑像为蓝本,系统研究五百罗汉造像艺术,并多次索要相关资料。西园寺过去虽然印刷过五百罗汉的小册子,但时间较早,摄影和印刷水平都不够高,不能满足今天的需求。经过认真的研究和论证,我们约请摄影专家,将罗汉堂全部玻璃护罩拆下,对五百罗汉进行了全面的拍摄。现在,我们又与湖南岳麓书社合作,共同推出这本《西园寺五百罗汉》,以期满足教界、学界和广大信众的需求,为五百罗汉文化的弘扬,提供第一手资料。
今年是中国佛教协会成立五十周年的喜庆日子,我们也期望用这本画册,向为佛教事业发展作出巨大贡献的中国佛教协会表示诚挚的敬意!

《人世间》总006:关爱生命 · 人间札记 · 一把尺及其它

一把尺及其它

方 庭

  曾经读过一句话:“一个觉者,心里只有悲悯,没有嗔恨。”嗔恨和悲悯是两个极端,是凡人和圣人的不同表现,也是凡圣的差别所在。我们修行的目的,不外是转化或升华嗔恨心,成就悲悯心。
这句话我曾经看了千百次、听了千百次,却只是让它溜过,从不曾在心里留下半丝痕迹。
那一次,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依这个说法,我是不是有修为的人呢?答案当然可想而知。
若把这个说法当作一把尺去衡量我的修为,从下下品到上上品,我的境界又挂在何方?答案也是心知肚明,蒙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之后,我老是忘不了这句话,把这尺放在心头,时时去观察自己进进出出的心念。对负面的心念,也记得多看它两眼。当然,这把尺的目的不是拿去衡量别人,而是提醒自己、鞭策自已。同时,我也深深觉得,一切义理和法门,若不能应机转化自己的心,都是无用的。对非常笨拙的我,就得老实规矩一点。去扫扫地,或许也能扫出心里的一堆灰。

  清晨,大公交车驶过乡间,载着我到城里。路经一座大农庄,一群灰蓝色的鹅正兴奋地奔向路边。公车减速缓缓而过,司机按了三下喇叭,群鹅纷纷展翅起舞,嘎嘎叫个不停,就像欢迎一位久别的老朋友。
我问司机:这些鹅在等着您吗?
他说:是的,鹅儿们每天早上都在那里等着我,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对他们按喇叭,他们向我道早安。你看看,我好开心。
我看到了这个世界原来的面目,也很开心。一群鹅和一辆大公车都能作朋友,那么人与人之间呢?

  医院长廊的一端,一位老人窝在他的轮椅里挂着点滴。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爬进落地窗,照在老人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老人灰白的头发无力搭在额头,削瘦而没有血色的脸在阳光下更加苍白。他抿着嘴角,无神地眺望着窗外的冬景,一片萧瑟,了无生意。
我走过他的身旁数次,看见老人像木雕石刻般动也不动,唯一变化的是那流动不息的点滴。老人把自己深锁在内心世界里,陪伴他的恐怕只是一些残存的回忆,外界的纷杂似乎己经和他远离了。
“嗨!老爷爷,老爷爷,您好吗?我是ft。”我半蹲下来,仰首看着他的眼睛,双手紧紧握住他那冰冷的右手。老人愕然。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给你倒一杯果汁好不好?”老人怔怔地看着我,依然不发一语,苍白的脸庞居然出现了一抹红润,泪花也出现在眼角。
糟了,我心想:是不是做错了事?
老人突然把那支吊着点滴的左手放在我的手上,和蔼地说:“很久以来,我已经不记得有人像这样握着我的手。我是被遗弃了......谢谢你的关怀。”

  病号4D,陈XX。男性,48岁,肝癌。
走过病房,一个抢眼的名字吸引了我。报纸上经常看得着这个名字,他可是一位社区闻人。
探头看见他孤独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满脸痛苦地瞪着天花板,身上少不了缠满着管线。癌症末期。基本上是以止痛药剂度日,己经不再寄望奇迹出现。
我摇摇手和他打招呼,看他不反对,就找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陪他聊聊天。他是一个成功的殷商,非常富有。一生中,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该有的他全有,可是他并不快乐。他说:
“我是个认真严肃的人,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进入重点中学。我告诉我自己,要把所有的快乐留在后头。因此我拼命读书,以全校前五名保送进自己梦想的中学。之后,我又立志进入重点大学,要把所有的快乐留在后头。因此我还是拼命读书,进入最优秀的大学。就这样,我立志赚很多钱、立志成家生儿育女、立志住进最豪华的巨宅、立志开创很大的事业王国......我拼命地做,没有一丝保留和放松。一切苦我全忍了下来,为了把快乐留在后头。
“拼命!拼命!爱拼才会赢。我是赢了,但我这条命终于也拼掉了。赢,此时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快乐又在哪里?现在我只有苦。悔呀!”
这时,我能说什么来安慰他呢?我只好说:“唉,那就想想您曾经拥有过的吧!”其实,我从来就不了解什么是“曾经拥有”,但此刻我又能说什么呢?
他怔了一下,说:“我拥有很多,但从来没有拥有过满足和快乐。现在你让我回忆曾经拥有过的感觉,我怎么会有呢?”他难过地哭了。
啊,我明白了。“曾经拥有”不如“当下拥有”。当下不曾拥有,又何来“曾经拥有”?
没错,爱拼才会赢,这就是生活。但当我们抓紧方向盘、猛踩油门拼命赶路之际,能见到的只是无止无歇的、让我们晕眩的马路。何不放慢一点、轻松一点,看开一点、天真一点,这样才能拥有沿路无限旖旎的风光。

  大热天坐辆破巴士进城。
一位妈妈牵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子上车,坐在我旁边。车子颠簸不已,妈妈要孩子坐好,但孩子说什么都不理睬。做妈妈的只好来硬的,把孩子按在椅上。这下可好,孩子当场大哭大闹耍赖,眼泪鼻涕横飞,使妈妈难堪得下不了台。
人累,加上车子又挤又热又臭又慢,还得听这个小泼皮的鬼哭狼嚎,心里不烦躁都难。车厢里倒是出奇安静,满车的人都没心思开口说话。可怜的妈妈一脸尴尬,无可奈何看着孩子,任凭他发飙。冷眼看这个小泼皮,活像舞台上的独唱,越唱越带劲儿,越唱越得意。如果我是他爹,就拿我的臭袜子塞他的嘴。
这时候,除了眼观鼻、鼻观心之外,我还能做什么?不过,小泼皮的鬼吼拉扯着我的每一根听觉神经,使我心里真是越来越烦躁。
我闭起眼睛问了自己一个问题:烦躁是苦的一种,而这感受是从何而来?
无可置疑,是小泼皮的哭闹。是这样的吗?我的心何尝不是搭在他的哭闹声中?我再仔细观察下去,发现哭闹让我不舒服,而我强烈讨厌不舒服的感受,我喜欢平静愉快!于是我了解到,真正的问题不在对“哭闹”的感受,而在“拒绝哭闹”的感受。哭闹声原本不是个大问题,但我的平静舒适受到了干扰,这才是问题的起因。问题还是回归到自我的层面,而非外境。
啊,也许只要放下受挫的感受,就可以和“哭闹”和平共处。哭闹就让他哭闹吧,如此而已。此时,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下来。张开眼再去看看这个小泼皮的猴样,倒生了几分趣味。再看看车上皱着眉头、面带愠怒的众生,心里暗笑。
呵呵......

《人世间》总006:关爱生命 · 人间札记 · 五台我心

五台我心

昌 兰

  四个月内,我去了三次五台,梦中还去了两次。五台是我的一件大因缘。
五台山很美。去过的人,都知道这点吗?
如果仅仅在台怀镇里烧香拜佛,我认为是感受不到五台神韵的。必定要用双脚爬上山顶,在绵延无尽的山脊上行走,在大风和云雾里穿行,在野花遍地的山顶草地上躺一躺,在简陋的山顶寺院里住一宿,才能真正汲取到五台的真气。
去五台之前,我可笑地认为五台不过是脚趾头一般并列着的五座山峰,却不知道它是绵延千里、如此波澜壮阔的一片高原山地。而且,这雄浑景色在登上台顶时便可一览无余。不像青藏高原上那些山,必须在飞机上俯瞰,才可以看到它们的全貌。五台又是那样坡度和缓,曲线优美,雍容敦厚,不像那些太尖锐的山,没有韵律感。五台的森林都长在山腰上,山顶是开满野花的草原,走在山脊上,一派潇洒和自由。在浓荫蔽日藤葛牵连的山上行走,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正因此,来到五台,你的心胸能豁然打开。如果头上刚好是碧蓝的天,鳞鳞白云如莲花般环绕着偏西的太阳,太阳的金光又如轮辐一样从白云里射出来,山腰的针叶林开始显现针针金色如金毛狮子。——面对这样壮美的景色,你会如何?至于我自己,极渴望象块石头一样,沿着斜长的山坡飞快地滚下去,一直滚到深不见底的地方,就此消失。
有时候你看不到太阳,却遭遇风云。五台的平均海拔临近3000米,它自生风云。五台的风可谓虎吼龙吟!即使是盛夏,屋子要烧炕,出门要穿棉大衣。僧人们的长袍扎成了角,否则会被风撕裂。冬天上厕所要两人同行,否则有被风卷走的危险。看日出的人们裹着毯子瑟瑟发抖,有的干脆躲到墙洞里不出来。在呼啸的风声中,云海翻涌,漫过这座山,又淹没那座山,黛青色的山头在云海中时出时没。山外有山,云外有云。波谲云诡,幻象万千。所有的云都在动,白云涌动中,偶尔会露出一角青天,倏尔即隐。给你一个小小的点拨:你只看见云动?有没有看见我?……
在有风云的日子里,有一种最壮丽的景色,那就是云海日出。海上生红日,万顷变金波。那种震撼人心的美,无法言语。在五台山顶度过十个早晨,只有过一次这样完美的日出。光,是一种奇妙的东西:绝对的纯洁,绝对的爱。
相比之下,草原上的繁花就显得凡俗了。但它们是多么亲切可爱啊,其中又藏有多少国色天香啊。去过一次的人,只知道:哦,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么多种野花。我要告诉你的是,隔一个月再去,它们就全部更新换代!从前盛开的那些,片蕊难寻;如今盛开的这些,全部是你不认识的。大自然真会逗人,让那重来的人,一眼之下便惊叹:世事如此无常!好好欣赏它们吧,在艰苦的高山上,它们仅能绽放一个月的美丽。

我是人;所以,最美的风景也是人。
第一眼看见师父,只看见他的百衲衣。打满补丁的褐色僧袍,穿在师父身上却是如此清爽潇洒。当初教化人天的佛陀,也曾穿着最最简陋的“粪扫衣”。师父的眼神让我联想起那句话,“澹若深渊之静”。只一眼,我仿佛被看到了底。
五台山的寺庙,绝大多数都集中在谷中的台怀镇。只有五座寺院,分别镇守在五峰之顶。蓝天之下,云海之上,卓然独立。台顶环境艰苦,没有水,没有电。寺里的供给,须从山下运上来。每年十一月至次年五月,大雪封山,便很少与外界交通,就连喝水用水,都是取山上的积雪。一位行脚的师父告诉我,台顶冬天有时生不了火,师父们生吃米粒的事情也发生过。她感叹说:不是真修行的人,在这山顶是呆不长的!
这我是有一点体会的。在被台顶的大风吹得四处乱转时,曾作诗言:“一上高台长风扑,五藏七窍云吞吐。常羡绝顶凌虚步,耐得罡风吹也不?”
师父呆在山顶十几年了。我问他是不是很苦,他说:苦点好,可以磨练自己心性。
向师父请教一个《楞严经》里的问题,辩了几句。师父提出一个反问,我一时没了词。师父微笑:“懂了吗?”师父坐在炕上,很淡很淡地微笑,手里数着念珠。这个形象深深地印入我脑海。
我似乎懂了,其实余惑未尽。为此,一个月后又重上五台。在一个满天红霞的清晨,我见到师父。他刚从外地回来,身上是新的呢大衣,披着一身金色阳光。几位居士虔诚地给他顶礼,他弯腰合掌说着祝辞,笑出雪白的牙齿和满眼角的鱼尾纹。
我向师父请教那个萦绕心中很久的问题。那问题我一直不敢问,我自认为它太形而上学了,佛教徒不一定能用我可以听懂的语言回答我。但师父不假思索就回答了,而且一语就将我点破。如何表达我心中的喜悦呢?我只有五体投地!五体投地多么美好!
金秋时节,第三次来到五台。正想问师父问题,他打断我:你已经没有问题了啊。我愣了,然后又明白了。我在五台的山脊上自由奔跑,赞叹着满山遍野金黄和苍翠相杂的针叶林,赞叹着天上那金光辐射的夕阳,满心欢喜地,合掌。
在山顶住宿,盘腿坐在炕上。这是一间空出来的僧房,是我所住过的最简陋的环境。炕上堆着许多被子,黑乎乎的。山上用水紧张,不可能多洗被子。炕头摆着一张短腿的小桌子,桌子上有几支红烛,一盒火柴,一个小木鱼,一本念诵集。墙上贴着两张小纸条,一张写的是“饭前五观想”,还有一张似乎是儒家有关“君子”的教条。我念着“五观想”,敲了敲小木鱼,一种感动在心中潜滋暗长。耳边隐约传来唱诵之声,伴着钟鼓法器的声音。那是师父们在作佛事,人不多,但是声音整齐,中气充沛,充满了专注、虔诚和慈悲的精神。侧耳静听了一阵,忍不住起身,准备前往大殿。一开门,一阵清凉自头顶倾泻而下——满天精光灿烂的繁星,一条玉带横贯中天。天如屋顶,圆盖下界。这是何等美丽的宇宙!这是何等美丽的人间!

《人世间》总006:关爱生命 · 西园随笔 · 参学的足迹

 参学的足迹

天 心

  3月7日 晴
经过多日的连阴雨天气,终于盼来了晴天。清早,漫步在西园,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可寺院里早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各种小鸟在沾满露水的枝叶间上下跳跃,欢快地鸣唱着;几只肥肥的鸽子不紧不慢的啄食着地上的稻米,不时低声咕咕咕地交谈几句;还有平静的水面上,偶而泼喇一声,一尺多长的鲤鱼跳出水面,将人们抛洒的馒头片一口吞下,再吐出一串水泡。出家师父们有拿着念珠缓缓经行的,有三三两两散步交谈的,也有穿着短装运动的。大家都是那么安详自在,人与自然是如此和谐。微风吹过,送来浓郁的檀香,这里俨然是一片远离尘世烦嚣的乐土了。
刚出家时常听老和尚说,“没有宰相福,住不得三宝屋。”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逐渐悟到这句话的含义。很多人来到寺院,常常对这里清静安闲的生活称羡不已。可要是对他说:“那你来出家吧?”他马上就会连连摇头了。真正放弃尘世的生活方式来出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首先要有一颗安于淡泊的心。《华严经》云:“一切唯心造。”有一颗什么样的心灵,就会感应什么样的境界。一个心情躁动不安的人,很难体会到周围环境的和谐与宁静,既使是出了家也免不了常在烦恼堆里打转。
常听见有人报怨自己的环境不好,遇缘不好,总是要求别人该如何如何。可是我们为什么不静下来,先将内心的烦躁、嗔恨、贪著——这些折磨我们心灵的东西抛开呢?返归内心,焚一炉香,诵一卷经,或是赤足在卵石小径缓缓经行,让喜悦和感恩的情绪充满我们整个的身心,再向外洋溢,去感染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乃至一棵小草,一块卵石。
——让我们常常生活在知足与喜乐之中吧。

5月31日 多云
今天下午送走了智雨。他终于接到了去香港读佛学院的通知书,明天就要启程。这个下午他是专门来向我告别的。他是我的师兄,也是我出家后的第一个朋友。在我刚踏入佛门那段孤独迷茫的日子里,他总是耐心地听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奇谈怪论,然后用佛法的道理来开导我,教我佛教里那些复杂的功课。每天他都要诵《地藏经》、念《报父母恩真言》到很晚,回向给他的母亲。他以他的虔诚和善良感化了我,使我在出家之初形成对僧人的第一个印象。
整整一个下午,我陪他买东西,打电话,等公交车。忙忙碌碌的,却不知该说什么,似乎该说的都已说完。可是,当公交车开来时,一下子又觉得车来得太快,似乎还有太多的话没讲。他上了车,转身挥了挥手,我只是合一合掌。这个分别似乎很平淡,似乎没有太多的留恋和感伤。
走在回寺的路上,心里空落落的。忽然感到在苍茫的宇宙中,一个人其实很渺小,辗转在生命的洪流中,犹如升沉不定的浮萍。人和人之间该如何看待缘份呢?我想起了弘一大师的话: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相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而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让我们平静地挥手作别,也挥去那一段记忆,那些模糊的岁月痕迹。
人生的路还很长,一个僧人只能挺起自己的脊梁,独自承受风吹雨打,任纷繁的尘缘如落花飘散。在无尽、漆黑的生死之海中,我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彼岸。我们唯有以自己的愿力为舟,以佛陀的教言为导航,默默地低头,独自前进。

8月20日 晴
暑假归来,带着长途颠簸的疲惫,带着纷乱的心绪。一进寺门,又看见婆娑的老樟树,又看见熟悉的殿堂,一种归家的感觉油然生起。研究所的小院还是静悄悄的,只是卵石地面上的青苔更绿了,地藏殿前那两棵梨树上的梨子也更大了,重重叠叠的将枝条压下来,伸手可及。打开书柜,那一排久违的经书让我觉得亲切无比。远处有人在播放那首古琴曲《云水吟》,悠远空灵的旋律如阵阵清凉的细雨,熄灭了心中的热恼。
一个暑假忙忙碌碌地四处朝山,只带来了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浮躁。繁乱的人际交往和散漫的生活,更增添了不少困扰和迷乱。此时此刻,静下心来再去回顾这一个月的生活,才油然发现,原来内心竟还有那么多的执著、牵挂和愚痴,不禁对以前的自命清高惭愧不已。在研究所封闭式的环境里,总觉得自己还能保持一点脱俗的感觉。可真正走出这一小片净土,才知道自己那点定力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过我想,虽然这个暑假自己的修学分是不及格,但也使我认清了自己的不足。
——也许这就是一个新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