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浮世禅径 · 夏季重新被发现的绿荫

夏季重新被发现的绿荫

徐 均

  在夏天的炎热之中,这个世界的人类以堪忍之力无奈地承受酷热和蚊蝇对于身心的侵袭。
什么是解脱这一炎热的道路?
扇子?风扇?冰箱?空调?......
这的确是抵御侵袭的方法之一,但不是绝对之法。即使我们使用扇子、风扇、冰箱、空调等设施,你总有机会在某些时间和某些地点去接触那种侵袭。
即使我们逃避到南北极的冰天雪地去生活,也无法抵御来自身体内部的烦恼之热。那是另外一种酷暑。
所以,古印度人称我们的世界为“娑婆”,就是“堪忍”的地方。
什么是解脱这一炎热的道路?
去往神圣的菩提树荫下,将是解脱内部和外部炎热的唯一途径。
树荫在何方?
在名色身心法永远不再生起的地方。那里没有炎热、没有蚊蝇、没有逼迫,以不再存在为树荫,以绝对寂静为大地,以清凉为轻风,并且不死、安全、清净。
我们怎么前往那一地方?
通过摧毁愚昧的道路而前往永恒清凉的树荫。
什么是摧毁愚昧的道路?
是内观道。
什么是内观道?
是了解、观察被炎热、酷热、蚊蝇等所苦、所逼迫的身心。我们会发现那作为“我们”的身心充满了苦空的特性,身心就是不利、病、疮痈、毒箭、恶、疾患、毁、灾难、灾祸、怖畏、非保护所、非避难所、非皈依处、非去皈依法、无乐味、过患、恶之根、杀戮者、有漏、魔食、生法、老法、病法、死法,直至愁悲苦忧恼根本的法。最后我们会发现,这团该死的蕴聚就是愚昧业集的结果。于是对它们永远没有了愿望和兴趣,从而真正解脱。
就象有一屋主,晚上吃了饭将上床入眠之时,屋内起了火。他惊醒了,见火而生恐怖:“我若在被烧之前逃出去便好。”于是四方张望,夺路而逃,急急趋于安全之处而立。这里,愚昧凡夫执隐藏各种炎热等苦难的身心为“我与我所”,如屋主食后上床入眠;行正道而见身心无常、苦、无我的特性,如惊醒后见火生恐怖而逃出,不再顾及屋子的好与坏。
为夏季炎热所逼迫的人希求于清凉,为轮回辗转所煎熬的人希求于涅槃。
为了这一正确的目的——为自己找一片真正的树荫,我们接受佛陀的教导。然后,在适当的时机为炎热中的世界介绍这片真正的树荫——永恒之涅槃。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浮世禅径 · 和佛陀同住菩提迦耶

和佛陀同住菩提迦耶

徐 均

基督教有句名言:“与耶稣同钉十字架上。”而在我们的佛教,似乎没有那么虔诚的精神。
这主要是我们的佛陀没有选择用一种感性方式来和世界交流,因为他是真正理性的人。
而在此,我们似乎因此在感情上少了一些可以令我们振奋的信念。
其实我们有很好的教导传统。
我们可以“与佛陀同住菩提伽耶”。
佛陀在菩提伽耶象征了什么呢?
我们想要了解,可以先了解曾经在菩提伽耶发生的一切。

公元前589年四月十五月圆日,36岁的悉达多在菩提伽耶的菩提树下实践了令世界为之屏住呼吸的时刻。他,发现了无常、苦、无我的真理,证悟究竟解脱,完成了人生的目的,成为了佛陀——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醒来的人。
然后他在菩提伽耶静坐,于法(真理和解脱之法)虔诚礼敬,思考法义。并在此后的一生中与法共住。
因此,佛陀在菩提伽耶,象征一个人之子在红尘中对于真理的奋力追求和他的觉悟。
我们其实也是和佛陀一样的人之子。佛陀有什么,我们也有什么。
鉴于此,佛陀向世界教导了他发现的解脱真理。
这人伦的道德和如实的智慧,就是佛陀教导的全部。
尽管有这种或那种争论,认为这不是全部。无疑,三藏才是全部,但三藏的真正意义就是这两项。就象佛陀在长部经典中对婆罗门所指出的,戒行和智慧是全部的解脱之道。
能在自己内心实践这一切或这一切的部分,就是佛陀的弟子。
具备三归依的人不一定是真正的佛教徒,因为佛陀并不让我们依靠外在的什么。佛陀让我们归依于自己,归依于真理,这样的人将来才是他的杰出弟子。
因此,我们如果能将人伦道德和如实智慧渗透到自己的心灵深处,就会发现我们正与佛陀同住菩提伽耶。然后我们可能经历与我们的导师佛陀所经历的一切困难和快乐,那就是一种殊胜和不知疲惫的感觉。
在那里,我们有力量来实现真理之道——合适的戒行和如实的内观,这可能使我们在今生或下生就经历佛陀的幸福——涅槃。
在我的信念中,我从来不把自己作为一个宗教信徒。
因为我以为,盲目和不判断的信仰从来不是佛陀的逻辑。把自己束缚在宗派观念或虚设概念里而舍弃真理和实践是毫无意义的,我因为对真理的追求而实践佛陀的教导。这一切,已能协助我幸福的度过所有困难。我不需要更多的教导,我只要导师手里的那一握“树叶”。

在近二十年前的开始到今天的此刻,我一直坚持这样的信念。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因为佛陀每天与我同住。
至于别人如何信仰或实践佛教实践,我并不了解。我只了解一点,佛陀以自己的行为和智慧化导世间,并且教导我们以自己的行为和智慧化导世间。
这就是我的佛教信念——每天与佛陀同住菩提伽耶。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人间札记 · 劝君多护生

劝君多护生

衍 明

  近日读丰子恺先生所作《护生画集》,颇有感。忆所见所闻所历数事,现录如下。愿欲修出世之道或成就世间仁义事业者,皆戒杀放生,断荤食素,则众生大幸,诸佛欢喜也。

  1

我们家曾养了一小猪,本是别人家的母猪生下来后病得快不行时,父亲将其买了回来。请兽医来治好病后,身体渐渐强壮,竟然长得很肥胖了。恰逢父亲六十大寿,准备杀它用来做酒席。屠夫到来后,猪却到处乱跑,不肯就范。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东奔西跑地赶了好一阵,才将它擒住。几个人用劲将猪按住,屠夫手脚麻利地拿屠刀向猪刺去,血流了一地。可是猪却大声地叫唤,许久还没一点断气的意思。按规矩是不能刺两刀的,因为那样不吉利。于是大家都希望它血早点流尽而死,可过了好几分钟,按常规猪早该断气了,但它还是大声地叫。屠夫慌了,父亲也急了,口里直骂。最后屠夫无奈,又刺了猪一刀,但猪仍然大声叫唤,于是人们将猪身翻过来,血流了满满一桶。这时猪的气总算弱了,口里仍呼呼哼哼地叫,脚仍在抽动。屠夫将猪蹄切开一层皮向内吹气,待吹得鼓鼓的,再用扁担用力打猪,然后将猪抬到盆里,最后开膛剖肚,就可以分割猪肉了。可是直到这时,人们仍然可以看到猪的头、脚、肚腹各处还在微微地动,仍然是没有断气的样子。屠夫说:从没见过这么难杀的猪,气这么长!   我一向怕看杀猪,情形实在太可怕了。母亲也差点哭了出来,说以后再也不喂猪了!姐姐对我说:妈妈喂这猪长大的,还为猪治了病,有了感情,看到这样的情形自然是伤心。
我那时刚接触佛法,知道杀生不好,于是说:如果因此不喂猪了倒也好。姐姐却叹气说:那又行不通的,明年建房子还是要喂猪的。我不信母亲经过这样的事还肯喂猪,可是这年底建房子,果然又喂了猪。只不过杀猪时我们姐妹都不在家。
杀猪时我想不吃这猪肉,可是后来摆酒吃饭时,我只记得应酬,早将猪的事忘光了,于是又美美地吃起了猪肉。家里养的猪肉可香了,比城里的猪肉可香多了,当时我心里还这样想。
之后不久我开始食素,想起当时吃的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句话对于食肉的人来说,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2

以前,乡下的农民都养牛,我们也和几家合养了一头牛。这头牛的脾性很温和,不会用牛角来斗人,也不喜欢和其它的牛斗狠。耕田时也很听话,老老实实地,不和主人作对。尤其是父亲牵它耕田时,从来都不偷懒调皮。我很喜欢这头牛,轮到我们家看牛的那几天,如果是休息日子,我就去放牛。小时候,我很怕这庞然大物,后来就不再怕它,因为它真是很温柔。它的眼睛虽然那么大,但里面水汪汪地,好像在哭泣。每次当我把它牵出去吃草的时候,我可以拍拍它的背,还可以摸摸它的坚硬的角。它一边默默地嚼着草,一边看着我,是那么安静。看着它的时候,我总有些想哭,因为我总觉得它的大眼睛里仿佛有着无限的悲伤。虽然对于我来说,它是个庞然大物——我很怕它的牛蹄踩了我的脚,那我可受不了,因此和它在一起总是小心翼翼——但我的心里很同情这个庞然大物。
后来农民开始用拖拉机耕田了,不再需要耕牛。于是人们合计着把这头牛卖了。可是当地不再有人愿意买牛,因为养牛挺麻烦,何况这条牛也老了。于是几户人家就想把牛杀了,但其中也有几户人家不忍心,因为杀耕牛是农民的忌讳。最后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因为反对者不能提出更好的建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牛被卖给了屠夫。那些天,母亲很不开心,虽然分到了一点钱,可是她一直骂着“现在的人真没良心,连耕牛都敢杀”。因为耕牛为人们劳碌了一辈子,现在老了却被杀。
这使我想起《三套车》:你看我的这匹可怜的老马,它跟我走天涯,可恨的财主要将它卖了去,今后厄运在等着它。
关于牛羊,我还听母亲说过一些事。母亲说:牛羊死的时候真的会流泪。以前村里有条牛,人们合计着要把它杀了。但这条牛很凶,没人敢动手。这时一个妇人挺身而出,说道:你们都不敢来,我来!于是举起斧头朝着牛的膝盖一砍,牛跪倒下去,登时双泪如雨,这人再朝牛头一斧,牛就晕了过去。在场的人无不凄然。
古人说:欲免世上刀兵劫,除非众生不食肉!在城市的餐桌上,我曾经吃过、见过许多狗肉、牛肉、羊肉,鸡鸭鱼肉就更不用说。我不知道那些众生流出的眼泪,装在一起会有多少。但我希望,这些众生的肉再也不会被摆在餐桌上。

  3

自从学佛以后,相信“众生皆曾为我母”。每次在路上看到猫、狗、鸡之类,我都尝试微笑地看着它们,我发现它们往往也会“回敬”我几眼。我常常要经过一条小马路,路边有户人家养了条大黄狗,被铁链拴住了肚子。起初两次路过,我带着同情向它微笑,它只是看看我。我路过的次数多了,它便朝我摇尾,眼神也和善了不少。我越来越觉得动物也与人类一样有感情,也能和人类沟通交流,也与人类一样平等。
《羊城晚报》上刊登着“广州人一天吃一万只猫”的新闻,这不是骇人听闻。据广州各条贩猫街的粗略统计,这只是个保守的数目,实际也许还更多。当然这是马年冬天的新闻,现在春天来了,吃猫的人应该少了吧?但各省报纸上都有关于吃猫、狗、蛇、鼠、鹰甚至珍稀动物的消息。许多餐馆、酒楼为客人提供各种“野味”,只要是人们能抓到的,能吃得下的,大概都被“尝鲜”了。
我所在的城市有一种“三禾宴”,即禾花雀(欧洲候鸟,稻禾开花时正好经过本地)、禾花鲤(禾花开时最壮,母鲤正是腹大将产卵时)、禾虫(长在禾苗上的一种虫子)。听说三种都是高蛋白食物,吃了很营养。于是每到秋季,人们宴客时就经常请吃三禾宴。有些人吃过之后,因太热气,只得去医院打点滴。我也吃过一回,那时我还没有开始吃素,也不知道这叫“三禾宴”。只看用竹签串着一排炸得金黄的小鸟,仿佛刚剥了毛的小鸡活活地站在盘子上,瘦瘦小小没什么肉,好可怜的样子。我想起家里的小鸡,不敢吃。然后看到一盘“蒸蛋”,虽然我奇怪这次的蒸蛋怎么特别“浓”一点,但没多想就舀起一匙便要送往口中。结果不小心看到了“蒸蛋”的本来面目:一条条毛毛虫从蒸蛋里露出头来,眼睛鼓鼓地望着我。我吓得连汤匙都丢掉,差点哭了起来,问请客的主人:这些是什么呀?他们很神气地说:这叫禾虫,高蛋白的哟。舀起一匙,便有滋有味地吃了下去。我想起那里面露出的一个个小头,始终不敢吃。我以前吃掉了那么多的活物,究竟是怎么吃掉的?

  结语

近几年是多灾多难的年头,尤其9·11之后,世界更不安宁。马年开始便发生了许多空难,这么多空难的年头大概创了历史之最。羊年春节未完,便听闻了非典型性肺炎,闹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美伊战争不知为何突然就打了起来,风灾、水灾、火灾、刀兵灾在世界各地不断。而许多汉藏高僧大德都相继离我们西去。这就是高速发展的当今世界?
我想起释迦族遭琉璃太子灭亡的故事,又想起古人说的“欲知世上刀兵事,且听屠门半夜声”。我知道人们听到这两句话时,多半是不信的。不杀生就不会有战争了吗?但是我们想想,如果世人都不杀生的话,哪还有战争呢?任何生命都不杀,何况杀人?既然不杀人,怎么会打仗?会生产各种各样的武器?但是我们为了食欲要杀生,为了钱财要杀人,为了民族利益要去杀害另一个民族。人们不能熄灭自己的贪心,世界哪能永远免于刀兵之灾?哪有真正和平的一天?
我们征服了许多东西,但对自己的贪念、嗔念却莫可奈何。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但每个人都有机会都有能力,用慈悲与智慧去创造美好的世界。所以,我们的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在此普愿世界和平,全球息灾,所有刀兵水火饥馑等灾悉皆不起,人们身体康宁,所求愿满。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人间札记 · 多少亲朋尽白头

多少亲朋尽白头

云海天涯

  闲云野鹤,浪迹天涯,每每觅得闲暇与亲友聚首。翘首期盼,一颗心总是在嗓子眼里熟悉地跳动着。可在一番亲热的问候和叙旧之后,往往只剩下了以寻找共同感兴趣的新话题为目的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和都不愿说出口的话不投机的尴尬。望着他们由于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下而变得沧桑、憔悴的脸,紧锁的双眉和疲惫无奈的神情,此时的我,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知趣地“无语凝噎”了。
默默听着亲友们讲述他们各自的工作生活和人生体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就这么过吧!”我知道了,他们活得都很艰难,活得都很无奈,活得都很累。
因为过去的我,也曾长期地过着这样的生活。
随手翻开中医学的原典《黄帝内经》,《素问》开篇《上古天真论》中那段关于养生的著名的科学论断映入了我的眼帘: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欲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在我的亲友之中,有许多人对这段文字相当熟悉,其中还有些人在养生之道方面颇有所证。按理说,他们是不会也不应该故意违反“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的原则,长期把自己的身心遗忘在因缺乏安全感而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去,最终把自己耗到“油干灯枯”!
再科学、再完美的“理论”毕竟只是“理论”。要把这些前贤的理论与自己的现实生活紧密地结合起来,达到“知行合一”的境界,必须经过长期而艰苦的“思”和“修”。如果在“思”和“修”这两方面已付出了足够努力,可是还达不到预期结果的话,是不是就应该停下来考虑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我的这些亲友们,多半都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虽未必富甲一方,在生活上也能达到他们心中所认定的,足以令他们心满意足的标准。在基本的人生观、价值观方面,也多属于那种博闻爱道、老实勤勉、富有同情心、随遇而安的传统类型。他们多半都有着与现代社会相应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方面的知识;有在绝大多数生存环境下都能自食其力的能力;有与由古今中外精神导师倡导的各种世间善法相应的道德准则;有将自己遵从的道德准则与现实生活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从皮肉上熬出来”的见地;有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能坚持“实事求是”和“独立思考”的原则的理性;有在绝大多数的逆境中都能择善固守、不为外界所转的毅力;有在某种程度对自己的人生道路进行独立自主的选择的“人中之龙”!在世人的眼里,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超凡脱俗”的,有智慧的,足以充当“芸芸众生”们的人生导师的“高人”。
可是,他们还是把自己长久地遗忘在“活得很难过”、“活得很无奈”、“活得很累”的身心状态之中了!
就连那具有深厚的道德修养、堪为“万世师表”的孔夫子,在他活着的时候也曾经被人带有几分怜悯地说成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可见这位老先生当时的身心状态也并不怎么样。
即使是屈原在江边遇到的那位不管“沧浪之水”是“清”还是“浊”,都能够坦然地面对的渔夫,当江水污染到一条鱼也不可能打上来或不幸地“投生”到“近来江面亦收租”的黑暗社会中时,他还真的就能以一种“惯看秋月春风”的超脱的心态相伴着“一觚浊酒”而将“古今多少事”都付于“笑谈”之中吗?
在万事如意的顺境都活得很累的人,只能令人生起啼笑皆非的怜悯。而在逆境中能活得不累,不因此而产生烦恼的人就十分难得了。在这个由人性弱点共同造就的苦难“娑婆世界”里,人生的境遇十有八九是不能令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的逆境。于是乎,许多人只能痛心地感叹“多少亲朋尽白头”了!
苦难不该仅仅意味着苦难!对于那些想成为真正智者和强者的人来说,他会籍此机会去对自己的生活道路和生活理念进行更为深刻而客观的,敢于从根本上否定自己一切应该否定的东西的严肃的思考,看看自己到底是“多了点什么”,还是“少了点什么”。不管他最后是否能够得到一个确定的,令自己满意的结论,他的努力都是不会白费的。
在《南传大藏经·小部·经集·八颂经品·执杖经(第十五经)》里,记载了诞生于两千五百多年前的印度的那位无论在顺境或是在逆境下都能够保持心里的安详平和、已经永远地熄灭了烦恼的圣者沙门乔达摩(释迦牟尼佛)所说的如下几段偈颂:
“请看人们互相争斗,从执杖中产生恐怖,我将按照我的感受来说明这种苦恼。
“看到人们像浅水池塘里的鱼一样乱蹦乱跳,看到他们互相倾轧,恐怖涌上我的心头。
“世界毫无价值,四方动荡不定;我想为自己找个住处,却找不见一处无人居住。
“看到众生互相争斗,我的厌恶产生。我看见一支难以看见的、射进人心的箭。
“被这支箭射中的人四处乱跑,而拔去了这支箭,他就不再奔波,坐定下来。
“不要陷入世上的种种束缚,看透了爱欲之后,应该自己学会涅槃。
“牟尼应该诚实,不骄傲,不欺骗,不毁谤,不忿怒,克服贪婪和自私。
“向往涅槃的人应该克服昏睡、懒惰和迟钝,不应该懈怠,不应该傲慢。
“不要堕入欺诳,不要贪恋诸色,应该认清骄傲,在生活中戒绝暴力。
“不应该迷恋旧事物,不应该承受新事物,不应该哀伤消失的事物,不应该依附虚空。
“我称贪欲为洪水;我称摄取为渴求;感官对象是虚构的,爱欲的泥潭难以逾越。
“不背离真理,站在高处,这样的牟尼、婆罗门,抛弃一切,被称为‘平静’。
“他是智者,精通知识,理解正法,无所依赖;他在世上行为正直,不妒忌任何人。
“他克服爱欲,越过世上难以越过的束缚;他不悲伤,不贪婪,斩断水流,独立不羁。
“摒弃过去和未来之事,不执着现在之事,你将平静地游荡。
“不贪恋任何名色,不为不存在而悲伤,这样的人在这世上不衰老。
“他不考虑自己有什么,也不考虑别人有什么;他没有私心,不为自己没有什么而悲伤。
“他不鲁莽,不贪婪,不渴求,在任何情况下都如此。问我怎样才是坚定的人,我提供这个有益的答案。
“没有欲望,理解一切,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因果;他无须努力,在任何地方都看到平静。
“牟尼不考虑自己等同于、低于或高于别人,他平静,摆脱贪欲,即无所取,也无所弃。”
我虔诚地双手合十,将这一段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的经文贡献给我的亲友们,并真诚地祝愿他们能够通过自己对这段经文的深刻而客观的思考来给出“为什么自己没能成功地做到‘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这一问题的答案,并由此找到使“头”不再继续“白”下去的人生道路。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人间札记 · 修行人是怎样的人

修行人是怎样的人

李 威

  之所以会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前些天去博物馆看古代书画作品展。当我欣赏书法家怀素著名的草书作品时,忽然听到旁边一位年轻女士说道:“这个人不是和尚么?怎么会写这样的字!”另一人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她回答:“总觉得和尚的字应该是比较圆润的……”
类似这样的话,我从前也曾经听到过。对于佛教的出家人或居士,似乎大部分人都形成了某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即他们应该是完全没有七情六欲、完全割断了与俗世联系的人。作为一个正在修习佛学的人,我所见异于是也。在此,我想从一个曾经的旁观者和现在的体验者的角度,谈一点我对“修行者应该是怎样的人”的看法。
在我很喜欢的《苏菲的世界》中有这样一段话:“两千多年前,一位古希腊哲学家认为,哲学之所以产生是因为人有好奇心的缘故。他相信,人对于活着这件事非常惊讶,因此自然而然就提出了一些哲学性的问题。这就像我们看人家变魔术一样。由于我们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于是便问道:‘魔术师如何能将两、三条白色的丝巾变成一只活生生的兔子呢?’许多人对于世界的种种也同样有不可置信的感觉,就像我们看到魔术师突然从一顶原本空空如也的帽子里拉出一只兔子一般。关于突然变出兔子的事,我们知道这不过是魔术师耍的把戏罢了。我们只是想知道他如何办到而已。然而,谈到有关世界的事时,情况便有些不同了。我们知道这世界不全然是魔术师的妙手一挥、掩人耳目的把戏,因为我们就生活在其中,我们是它的一部分。事实上,我们就是那只被人从帽子里拉出来的小白兔。我们与小白兔之间唯一的不同是:小白兔并不明白它本身参与了一场魔术表演。我们则相反。我们觉得自己是某种神秘事物的一部分,我们想了解其中的奥秘。另外,关于小白兔,最好将它比做整个宇宙,而我们人类则是寄居在兔子毛皮深处的微生虫。不过哲学家总是试图沿着兔子的细毛往上爬,以便将魔术师看个清楚。”
这段话主要是说哲学家的,但我觉得对于修行者也同样适用。
因为吸引我走上修行之路的,就是这对世界种种奇妙之处感到迷惑的心情。我想,修行的真正目的,不是要成为远离尘世的孤独者,更不是要成为俯视众生的神。而是要追寻人生的真相,揭示那令人挣扎于生老病死之海的原动力的奥秘。修行者和哲学家一样,是生活的探索者。不同的是,我们有佛陀这样一位先行者为我们指出了通向终极自由的道路。虽然有了地图,可我们也不能按图索骥,路还是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下去。
可惜的是,作为一种民众信仰而存在的中国佛教,在适应种种民间供奉祭祀需求的过程中,不得不演变为某种“神道设教”的形式。普通大众在宗教中所求的是保佑与慰安,他们需要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作为这种存在代言人的僧尼形象,则被规定为异于常人的特殊形态。人们辗转在爱恨生死的迷雾里,盼望着出现那么一个不被这一切打动的高人,好去寄予挣脱的希望。
谁会去膜拜一个象自己一样平凡的人呢?假如僧尼们也会为爱别离而哭泣,也会为春暖花开而微笑,遇到压迫会生气,被误解会争辩,并且最要紧的是,竟然不能提供经忏符咒来安抚生者与死者的恐惧、遗憾、悲伤……人们的超脱之梦岂不是要破灭了么!
而另一方面,人们在期望的同时又表现出无限的怀疑:我们都做不到的事、都放不下的欲,这些修行人凭什么做得到,放得下?或许他们只是装装样子来骗我们的吧!于是修行者的一言一行,都成了公众监视的聚光灯凝注的焦点。于是写字有点锋芒,偶尔修饰一下,都成了不守清规的证据。说到底,群众还是在寻找一个神啊!
让我们来求诸于经典。六祖慧能曰:“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庞居士曰:“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历代大德已经为我们留下线索,明明是“我有明珠一颗,照破山河万朵”,偏偏人们“吃饭时不肯吃饭,百般需索;睡觉时不肯睡觉,千种思量”,难怪赵州和尚说无可说,只得一句“吃茶去”。看,饥餐渴饮困来眠,修行就是这么纯然又日常的事情!只是我们把它搞得太神秘复杂了而已。而这种单纯的行为,对于在无穷轮回中被习气熏染得太过纷繁的众生来说,也确是艰难而逐渐的过程。我想,一个真心实意想要寻找本初之心,解脱无量众生而修行的人,应该具备如下几个特征。

首先,是勇敢的面对生活。
有多少人站在迷与悟的边缘,却因为害怕面对存在的无意义而裹足不前?又有多少人刻意漠视无常的痛苦,宁愿在红尘中沉沦?生活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求什么?被这么执着的人生,假如竟然是幻梦一场,这样的结果的确令人难堪。
然而有些问题是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的,无论如何,人们最终要面对生命的终极困惑,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修行的过程,是学习与领悟的过程,是心灵的决战。表面上并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件,但要与习性所做的战斗或许更激烈。卸去一切伪装和怀疑的保护层,以信任之心投入生活,全心全意的做每件事,其实是很困难的。可惟有如此,才能体会到生命本身的自然具足。日用即道呵!
其次,是真诚的面对信仰。
法朗士的小说《泰绮思》中,讲述自认道行高尚的隐修士法非愚斯前往亚历山大城,想要感化名妓泰绮思。结果,泰绮思倒是脱离世俗色欲的苦海了,法非愚斯却坠入情网,终于败坏了道行。在法非愚斯准备离开隐居地时,他的朋友引用神父汪都亚纳的话告诫他说:“放在旱地上的鱼都是要死的,同样,僧侣一旦走出了独居的小屋,到世俗中间去,就会脱离善境。”后来,法非愚斯果然被不幸言中。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类讽刺故事的主角往往是各宗教的教士?难道修行者面临红尘诱惑时真的如鱼入旱地,死路一条么?
我不能苟同。信仰不是只能存活于温室里的名贵百合,而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信仰不在青灯古佛前,而恰恰在熙来攘往中。假如以交易的心来面对信仰,那么信仰在名利面前实在不堪一击。真正的信仰是建立在对教义的深刻理解上,将自我融入教理,将经书深意融入个人的日常生活。若正思维升起,虽行止放任不拘,甚或如禅宗呵佛骂祖,也一样合于正道,正所谓“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此外,就是热忱的面对苍生。
修行者首先要有出离心和慈悲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可是都知道,未必都能做到。有些我所认识的朋友,念佛到是蛮热心的,可别人的不幸,只要与他不相干,便半分同情也欠奉。至于别国的战乱饥荒,说不定还要嘲讽上两句。修行到底是修什么?我认为不是修“福”,而是修“心”。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是当两句咒子念念就算了的,心不正一切皆是空谈。倘若要求普通的修行人一听到别人有困难,无论相识于否,就倾力舍身相助,道理上是不差,实际上大多数人还一时难以做到。包括现在的我,也还是舍不出的。但无论如何,当从一丝一毫的同情心入手,在自己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多帮助他人,这应该是能够而且容易做到的。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恐怕就是“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能够具足如上三点,在我看来便可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人了。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人间札记 · 经营轮回

经营轮回

明月居士

  记得多年前,看过一个电视节目。
记者:“你为什么要放羊?”
放羊娃:“为了赚钱。”
记者:“赚钱干什么?”
放羊娃:“盖房子。”
记者:“盖房子干什么?”
放羊娃:“娶媳妇。”
记者:“娶媳妇干什么?”
放羊娃:“生娃娃。”
记者:“生娃娃干什么?”
放羊娃:“放羊。”
记者:“……”
电视机前的很多文化人,看到这里都哈哈大笑,似乎是在笑一种肤浅的愚昧。
而这些笑话放羊娃的人,可否回光返照一下,看看自己是否知道比放羊娃更好的人生答案。那位记者先生,如果遇到同样的问题,该如何回答呢?
我常常走在闹市的街道,看到茫茫人流,却感到很孤独。
人流中的每一个,行色匆匆,那么执著、那么专注……
其实,步履匆匆的每一个人,一生忙碌的动力,无非是两个字——生存。
这忙忙碌碌的人流,使我想起一种小小的生命——蜜蜂。
蜜蜂的世界,也是那么忙忙碌碌,也是那么执著、那么专注。
人比蜜蜂高级的地方,难道就是身体比蜜蜂大吗?
生存的目的,难道就是生存本身吗?
我们这些自己认为有地位有成就有涵养的人,真的比那个放羊娃更有智慧吗?真的比蜜蜂更高级吗?
放羊是一种工作,可以生存。做教授也是一种工作,可以生存。
放羊是一种工作,可以生存。做总裁也是一种工作,可以生存。
当然,忙碌的蜜蜂也在工作,而且因此得以生存。
如果有人说自己生存的更有意义,那么有意义的标准是什么?如果说工作成绩的巨大是有意义,那么很多董事长的事业破坏了这个地球的生态,他留给后代的贡献还不如一棵制造氧气的树。一个制造核武器的专家,他的生命真的比一个山村教师有意义吗?如果说生活的快乐有意义,那么一个苦于争名夺利的政治家,就真的比赵本山扮演的农民“老蔫”更快乐、更有意义吗?
如果一个董事长的工作叫“事业”,放羊娃的工作为什么不能叫“事业”?董事长的事业和放羊娃的事业的目的,有什么区别吗?董事长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吗?难道给一种工作冠以堂皇的名词,这种工作的本质就有所不同吗?
如果我们有勇气反问自己为什么活着,我们中有几个人,不是放羊娃呢?
就象梦中的人,梦见老虎一样会恐惧地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在梦中,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如果知道是梦,梦中猛虎还会咬人吗?这人间本来有生生世世没完没了的轮回,而这些参与轮回的人,却茫然不知,生生世世地经营这种徒劳的游戏。
众生的生存方式:蜜蜂忙着采花酿蜜;老鼠忙着存粮食过冬;蜘蛛忙着结网捕捉猎物;春蚕忙着吐丝、放羊娃忙着放羊攒钱;工人忙着多得点奖金;农民忙着多收点粮食;教授忙着写论文评职称;董事长忙着预测来年的战略盈亏……
作为众生,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方式度过这一生,如果没有找到生命的答案,他这一生一切行为的本质,就是:经营轮回。经营的成绩,就是:继续轮回……

冷·热·苦

  夏天炎热,我们渴望凉。凉了凉了,不觉到了冬天,就变成了冷。冷到极处,就变成苦!
冬天寒冷,我们渴望暖。暖了暖了,不觉到了夏天,就变成了热。热到极处,也变成了苦!
无常的人生,乐到极处,就会变成苦。苦到极处,也会转向乐。
世界的寒暖交替、人生的苦乐轮转,使我们觉悟到解脱和涅槃。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时节因缘 · 与佛有缘的阳光旅程

与佛有缘的阳光旅程

宗 雅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与佛有缘的人。
从小跟着“迷信”的祖母长大,她几乎不识字,但能讲一些劝人为善的故事。她非常善良,常常接济乞讨的人。那是禁止烧香拜佛的时代,所以我儿时几乎没见过佛像,但心里总有佛菩萨慈悲的印象。我自己也有一些善的表现。有次邻居用汽枪打猫,我大哭着叫家长去制止,但他们只买了糖骗我,使我伤心不已。从记事至今,我没有杀过一样带血的生命,也不吃家里养过一天以上的家禽。
青年时,我开始读一些佛书,但连佛教和气功还分不清,学过多种所谓的“佛家功”,尊敬气功师像大圣一般。我时常去寺院烧香拜佛,也在“功德箱”内捐款,不留名也不求愿。一次,女儿告诉我她的梦境。梦中菩萨对她说:“你妈妈给的钱,我们是不拿的,那是给寺里出家人的,他们都是好人。”我当时立即生起了信心,原来我们所做的一切,佛菩萨都一一了知。
我曾画过一系列佛像和佛塔,在一次大型画展上,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女居士。她原是基督徒,听闻佛法后转而信佛,她邀请我去她家并送了我两本介绍佛法的书籍。我在火车上一路读来,不禁泪流满面,惭愧以往的种种世俗习气,决定彻底改变自己。
其后不久,我又在某寺院听经时偶遇年轻居士宗均。他是友人的弟弟,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他和我谈及皈依的重要性,谈及他的师父智敏上师。当时恰好临近过年,我便在那年初一随他同去多宝讲寺。那里清净的道风和严持戒律的僧人,使我对三宝升起无比的信心,带着女儿一起皈依敏公上师座下。上师为我们传授四加行的修法并作了开示,我满心欢喜,如梦初醒,方知出离心、菩提心和性空见是修行的根本。回苏后,我还与上师多次通信。记得我的第一封信是让人捎去的,并未写明地址。上师让人查找后亲笔回信,他的慈悲心怀令我深深感动。
当时,我每天都和一起工作的宗容边画画边谈佛法。她曾多次前往藏地并见过许多大德,但当时尚未信佛,常常持一些科学知见与我辩论不休。一天,我带了两张上师的照片给她看,她立即为上师清净庄严的法相所折服,没过多久便去拜望上师,回来时已皈依并受持五戒。我看她一下子觉悟了,也不甘落后,专程前去受戒。当时女儿也在一旁要求受戒,师父慈悲应允了。当天我们还受了八戒,但晚上女儿还是饿了,哭着要吃的。我告诉她持戒是不能开玩笑的,但又不忍看她哭泣,便让别的居士陪着她,自己走出门外。当我回来时,她已安然入睡。在这末法时期,能有上师加持清净持戒,是多么值得珍惜啊。
受戒后,我忏悔自己无始以来的业障,深感世事恶浊,开始萌发出家之念。那年暑假,我携女儿沿长江游历,经成都、康定直至藏地色达喇荣佛学院,拜见了清定上师、隆莲法师、达吉活佛、维印上师,法王晋美彭措等大德,获得了许多加持。因无出家因缘,只好返苏。但我仍决然从工作了十八年的事业单位辞职,并出离了原来的家庭,独自在僻静的城郊置房,每天做早晚课,持念了百万四皈依和十万金刚萨埵……
为了劝化年迈的父亲信佛,我曾每天清晨祈请观世音菩萨加持。有一天,父亲从祥梦中醒来,要求我念诵《心经》给他听。当时我又惊又喜,念诵后又为他略作讲解,没想到他发愿每天持念《心经》七遍。当时他患心痛,吃什么药都不灵,万般无奈时便连声念佛,竟然立即见效,他连说“佛法无边!”病愈后,我便带他去定慧寺皈依受戒,时年七十七岁。父亲能在迟暮之年皈依三宝,使我无比欣喜,更感恩佛力的神奇加被!
学佛以来,自己由内而外都在不断的改变中。以前因为从事艺术,着装一直很前卫,以奇装异服来突显个性。但现在已注重正规,希望做到雅俗共赏令众生欢喜。同时,我体会到一个人的形象更多地体现在言行举止中。如果我们能对“一切众生如母想”,便会有热情的微笑、和雅的语调。记得有次在电梯里偶遇一位陌生女士,她的目光很冷,并紧盯着我看。双目对视中,我首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不想她竟开口说:“你很漂亮!”这件事对我启发很大,原来一切都是无自性的,都是因缘而生、因缘而灭的。所以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抱怨别人,而要反省自己。
反省自我是一剂良方,往往会使你找到与他人沟通的最好方法。记得读小学二年级时,有次对父亲出言不逊,事后写了封检查向他道歉,父亲立即转怒为喜,断言我将来会有出息。但事隔几十年后,为了一点小事,父亲在盛怒之下骂我永远不会再有出息。当时我也“感冒”起来,事后却很痛悔,为自己的态度,也为自己令父亲失望。我诚恳地写了第二封检查,并将自己的人生目标和具体设想告诉他。那晚他坐在我身旁讲了许久,我始终耐心地聆听,并发誓此后即使被人骂死也决不起嗔怒。因为忍辱是六度之一,这一关过不了,如何感化众生,如何自利利他呢?
多年来,我体会最深的一段话就是“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因而我不能独自坐在佛堂,还要走入人群。一个偶然的机缘,我来到世界闻名的纯女性公司MK,她们的“黄金法则”是:“你希望别人怎样待你,你也要怎样对待别人。”在公司的数次品格培训中,我感动落泪:世间的人尚能这样强调爱心和品格,我们学佛,就更应该以行动影响周围的众生,让他们对三宝升起足够的信心。我决定在这个全新的行业起步,通过和客户的直接交流向她们传达美的真谛,也传达我的信念和人生观,这远比我画画更能接近众生。一些来宾在课后把她们的家事和心事都向我诉说,与她们的广泛交流中,我深切领悟到“众生皆有佛性”。作为一个居士,如何对机引导众生,如何完善自我,是我一生愿意学习的。
每每踏进寺院,看到如潮的信众和庄严的殿堂,我的眼睛就潮湿了。听到又一个居士出家的消息,心中因为感动和忏悔而流泪。在这个善恶同存的世间,每到一个层次就有一个修炼你的课程,要出离生死,要经受多少磨练呵。人生苦短,但因为能闻法修行,又是如此的宝贵,如此的值得珍惜。
多少年以来,无数感应的故事就发生在我的身边。以前听老法师说,假如遇到危难之事,至诚恳切地祈求观世音菩萨,菩萨即现身前来救你。我相信,现在更是确信。只要你心中忆念佛,如子忆母般地忆念,佛菩萨的加被是无时无处不在的。
感恩每一天的生活,感恩每一个人,他们都是我的善知识,无论顺逆,都给我成长的空间和机会。
这是一段洒满阳光的旅程,因为与佛有缘!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时节因缘 · 寻找人生意义的历程

寻找人生意义的历程

一 文

  小时候,常常对现世间有恐惧和厌恶,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地方存在。
上学识字后,对《西游记》和《封神演义》很着迷。但从小对佛教和僧宝却没有好印象,可能是由于《西游记》中的唐僧太懦弱无能了,而小孩子总是崇拜英雄的。虽然也听说过西方极乐世界,但总以为那是“西天”——印度,倒是道家的仙境和山林隐逸更令我着迷。
小学三年级时,爷爷去世了,平生第一次被死震惊了。开始是不能致信,以为爷爷会回来。后来渐次感到死亡的恐怖和人生的荒谬:所有你认识的人都会离开,而当你离开这个世界后,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的存在,地球依旧转动,世间依旧熙攘。但死的问题不是小孩子能想清楚的,后来也就放下了。有时晚上睡觉时,不敢睡着,听着钟摆单调的声音,深怕睡着了就醒不过来。
但童年总还是幸福的,除了母亲身体不好。母亲有先天性心脏病,平时无力,到了冬天就会咳血,那时家里总是笼罩着淡淡的愁云。
小学四年级时,在《自然》课上听说了进化论,说人是从猴子变来的。我当时就很兴奋,认为人肯定也会进化。那么人进化后是不是神仙?如果要进化,该怎样做?上了中学后,这种求仙的念头渐渐淡了,由于学了“科学”,认为这些都是迷信,是虚无缥缈的、骗人的。更热衷于看西方古典小说,把对“仙境”的渴望投射到稍微“现实”点的“古典西方”。
我虽然从小在上海长大,但对这座城市从没有真正的喜欢。有时听同学们赞美它,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感情。上海的喧闹,上海人的狭隘,周围人上班下班的无聊生活,都是我感到奇怪不解进而讨厌的。有时我对父亲述说不满,他说生活就是这样的,令我感到失望和无奈。
初三暑假时,母亲去世了。之前,母系的亲属为了家里的住房已纷争了好几年,这也促使了母亲的早逝。父亲近似崩溃,所以不太顾得上我。这时我对人世的情感发生了根本怀疑,觉得父母血亲的情感都靠不住,那人生的依靠和指归是什么呢?我从小是个懦弱和依赖性很强的人,可能也是父母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所以这一系列变故使我在思想和情感上渐入魔道。当然,对一个高中生来说,考大学是一件很实在的事,对大学的浪漫憧憬成了我主要的精神支柱。
对现世生活怀有任何出世的愿望,是注定会受到沉重打击的。90年代的大学已充满了实利和慵懒,与大多数无甚忧愁的同学相比,我却是满腹愁肠,想找人谈谈也找不到。虽然随波逐流的做些事,但心不在焉。虽然也勉力想把专业课学好,但专业并非我填的志愿,而且的确也难读,现代物理学对数学的要求太高了,而我数学不好。况且毕业分配又不理想,据说大多要改行。一门如此难学的学问,学好了多半又完全无用,真是个悖论!有时想想觉得前途渺茫,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读书又不能出类拔萃,况且与周围的人也合不来,精神上的危机日甚一日。
和大多数人不同,大学四年是我最痛苦的四年。心里象开了锅似的,对周围世界的惶惑日甚一日。社会的价值观在急剧变化,生活方式和状态也“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当然大多数人是乐观的,认为美好生活就在眼前。而我却认为人生毫无意义,黑暗一片。有时想自决,但总还存一线希望。但长久的抑郁生活,我已染着了抑郁症,不知不觉,深入魔境。虽在人间,如同地狱。
大学里模模糊糊的思考,收效甚小。世界在我看来还是一团乱麻,连一个线头也没找到。毕业后,勉力谋到一个职位,进入IT行业,便想做些事业。“事业”变成了另一根救命稻草,维系着我出世的愿望。匆匆几年,发现所谓“事业”有如梦幻泡影。所做事,虽勉力而为,但大都无聊,且IT行业日新月异,做过的东西,几年后,痕迹也无。
经过这几年,我精神上稍有舒缓,对世界的确切的认识变得日益迫切起来。我发现幼年所学,全然无用,世界根本不是那样的;所谓教育变成了欺骗,所谓信仰变成了虚无。世人浮躁无比,唯物唯钱。
空洞的思考显然无用,需要一些学理上的理论性的支持。我原本是学理工的,这时却对社会科学有无比的兴趣。同时我也对自己产生了坚决的信心,认为自己有理由怀疑一切,不为世俗庸见所扰,完全凭自己的理性做判断。
接下来我开始广泛地阅读。哲学、历史、法律、政治、经济、社会学都试图了解。我对哲学的兴趣最大,但由于缺乏这方面的训练,倍极艰辛。不过几年下来,也稍有心得。所谓西方哲学,就是哲学史,每个哲学家从自己的心性的趋向出发演绎出一个体系,唯物唯心,一元二元,认识论存在论,参差异见,全无定论。但从我的心性所趋,是赞成唯心的、存在论的哲学。不过这一派的哲学,是悲观的。
这时我渐渐觉得,纯粹的思考不解决问题。这些大哲学家尚且不能达成一致,我又何去何从。况且哲学也早已职业化,变成一门学问,同生活无缘。当然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哲学,但却难以对其发起确定信解;况且世事多变,而哲学玄高,理事有碍时又该如何处理?出于对西方思想的失望,我稍稍涉猎了中国的古籍。
但中国古籍言简意赅,文字尚难以索解,而况义理!渐次我发觉我的心性是更趋向宗教的。我希望以一至高的信仰或真理为鹄,居高临下以指导生活,以便人生不至虚度。之后受哲学家刘小枫的影响,我一度趋向基督教。但感觉耶教义理浅易,虽神学家大打补丁,犹然不能自圆其说,难以令人深信。
这样匆匆大学毕业已六年了,书看了不少,日夜思考心力难继。心灵也许不是那么空虚彷徨,但生活却无改观。于是我更想趋向实事,好好“工作”、“生活”。但我服务的公司之状况日益糟糕,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扭转;其中又有其他事发生,令我心情大糟,暴躁无常。我觉得年龄渐长,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于是毅然辞职,把自己锁在屋中,希望能找到一条“不败”之路。
首要问题,是寻找人生的意义和目标。为钱?为名?为快乐?最后我确定人生的意义在于获得快乐。然后怎样获得快乐?首先人为何不快乐?由于生活不顺心,由于工作无意义……等等。但我发现很重要的一点:快乐是主观的,并非客观的。这本来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却不容易懂得。现代人由于唯物科学和拜金主义的影响,认为钱多总是好事,一个人拥有越多,他也越快乐。但这是幻见:一个富翁可能为保护他的财产心惊肉跳;一个皇帝可能为保住皇位而寝食不安;一个乡下老农的平静生活未必不如一个时尚女郎。我们无法确认古代人不比现代人更幸福。而且一个人越乐观,他的生活也会越快乐--由此我悟出我之所以看世界如此黑暗,也许是主观心境的问题。
由此我证之于有关的心理学书籍,发现我的确得了抑郁症,而且为时很长。这种毛病很不容易发觉:一个人总是认为自己眼睛里看到的总是确实的,自己的感受总是真实的,确不知道境由心染。以前看唯心哲学,总是在精神层次的,可想不到心会导致器质变化。
发现了自己的疾病,加以对治,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但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快乐虽是主观的,但一个老农的务农之乐同陶渊明的怡然自乐总还是有质的区别的;鲁迅虽然愤世嫉俗,看似不快乐,但肯定比一个黄包车夫的傻乐更有价值。世人的享乐无度皮肉滥淫,也是一种快乐,但如果一味追求,就会损人利己,道德败坏,显然非我所能接受。可见快乐虽是一种主观体验,但由于选择道路的不同,能获得的快乐的高下和质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人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由许多偶然因素影响,你无法得知做出某种选择是否能获得最多的真正的快乐,但选择一旦做出,就无可悔改。所以你只能就自己有限的智力和视野,做出选择,而后悔就不可避免。要不后悔,只能在一种绝对标准,一个绝对目标的指导下生活。这时我想起了心理学家马斯洛的自我实现理论。这种理论认为人生的终极意义在于自我实现:一种非常深刻的精神体验,一种极大的愉悦。在趋向这个目标的过程中大都是快乐的,而在体验到自我实现时会有超越性的感受。这种理论是不错,但却没有说明怎样才能达到自我实现的目的,所以在研究了一段时间后我总觉得还是不究竟。
但是不可思议发生了。我在网上偶尔看到一个居士学佛的经历,其中提到陈兵写的一本书《生与死——佛教轮回说》,我看了大为震惊:仿佛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令人难以置信但我又很愿意相信的世界。我从网上找了很多其他的实证资料,信心渐渐增加。又读了南怀瑾老先生的很多著作,下载了一些佛教的基础知识的读本,对佛法教理有了一个粗浅的认识。然后全心全意的拜读,全心全意的欢喜,真是迷海觉津,真正恍然大悟。
佛法的境界之高,真是不可思议;佛法的圆融无碍,真是不可思议;佛的大慈大悲,真是不可思议。现在我才知道我以前不是庸人自扰了,只不过一直在追寻它;但由于前世业障,导致阻碍重重,不得其门而入。我的所有困扰,在佛法的光明照耀下,全都得到圆满的解释。世间所有的学问同佛法比,好似大海里的一滴水。但世人庸迷,坚执妄想,自以为得;导致造业无度,生生世世生死流转不已。佛法是真正离苦得乐的唯一途径。我原本求的只是世间的快乐,却想不到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上升之路,能达到无上的究竟圆满,这不是我这个凡夫的微尘心中原来所能想像的。
了解了佛法,我才真切地觉得原来二十八年的生活全然虚度。现在,我的生活重心就是修习佛法,闻解行证。每天业余时间读经,听讲经,打坐,有可能的话做一些布施。世间欲乐,躲之不及。佛法是究竟的,世间法都不究竟。现在由于科学发达,民众大都认为科学可以救世。但是实际上科学导致地球生态受到极大破坏,资源几乎耗尽,污染严重,核武器的威力可以毁灭地球。更严重的是人类在物欲享受上无休无止,导致道德沦丧,世风日下。科学不论如何发达,生老病死等八苦是不可能解决的,所以不究竟。但世人执于此,以致造更多的业,其果报终会现前。每念及此,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闻而信之,信而行之更难。我费了如此周折,终于得之,心里无比赞叹三宝的无量功德。如果不勤加修持,妄废人身,真是愚痴极了。佛法如大海,但不是苦海,而是极乐之海。佛法是无上法,依法修证,不光来世有功德,今世也会得利。大乘佛法,讲究自利利他,自度度他,自利是基础,利人是指归。自己不成就,度人成虚空。我最近在研习《菩提道次第广论》,决心依其次第,精进不休。
这就是我学佛的大概因缘。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如理思维 · 《阿含经》中的病缘增上解脱

《阿含经》中的病缘增上解脱

释恒强

  我们学佛修行,如果身病苦起,该怎样如法修持呢?
生老病死是有情众生无法逃避的四大烦恼,学佛人也不能规避其缠扰。但对于勤求解脱的修行人,即使身遭病苦,若能不失四不坏净,如法如律,正念正智,生老病死也能变成菩提道种的资粮。
所谓病缘增上解脱,即病患不仅没有成为修道的障碍,反而因此悟入苦、空、无常、无我,成为趣向解脱的增上缘。这在《阿含经》中多有记载。

病人五法

  一般人生病,往往由于缺乏自我护理的意识,在饮食、医药和情绪调节方面做的不好。有些人无论大小病,一律赖在床上;有些人嫌良药苦口,不能按时按量服药;有些人茶饭不思,另一些人则大吃乱补;有些人意志消沉,另一些人则变得急躁易怒。这都不利于养病、修行。佛陀在《增一阿含经》第二十四卷第八经中说到病人应该遵循的五法:
“若复病人成就五法,便得时差。云何为五?于是,病人选择而食,随时而食,亲近医药,不怀愁忧,咸起慈心向瞻病人。是谓,比丘!病人成就此五法,便得时差。”
色身虽然无常,却是众生修道不可或缺的资具。人身难得,我们也要善待自己。病人不得时差,是没有正念正智的表现;恒在床褥,是身心懈怠的表现。患病身痛,该打针吃药就打针吃药,不要强撑。在这五法中,对于修行人,“选择而食”、“随时而食”、“慈心向瞻病人”都是要与戒律相应,如律如仪。修道解脱,贵在勇猛精进。即使患病时,也要时刻警醒自己如法如律,正念正智。

正念正智

  佛陀在世的时候,比丘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杂阿含经》记载,众多比丘集于伽梨隶讲堂时,“多有比丘疾病”。他们该怎样如法应对呢?佛陀对病比丘们开示说:“当正念正智以待时,是则为我随顺之教。”
如何正念正智?即在日常行事中常修四念处,观内外身、内外受、内外心、内外法,“调伏世间贪忧”、“正知而住”。经中又说,于苦、乐、不苦不乐三种觉受,要观察它们是无常有为,心因缘生,于是便舍三受,使“贪欲使者永不复使”。
佛陀在《杂阿含经》第一卷第四经中又说,于色、受、想、行、识,“若知、若明、若断,若离欲贪、心解脱者,则能越生、老、病、死怖”。
若病人于色、受、想、行、识五蕴及苦、乐、不苦不乐三受,皆能知、能明、能断,则能超越生老病死怖,离欲解脱。而这三受与五蕴苦都有因缘,非无因缘,都是无常有为,心因缘生。心灭则种种行灭,行灭则种种苦灭,如是知,如是明,如是断,如是离欲解脱。

令心无病

  《增一阿含经》记载,长者那忧罗公年老生病,“多诸忧恼”,于是“往至世尊所”,祈请佛陀“随时教训,使众生类长夜获安隐”。
佛陀对他开示说:人的身体多病痛,怎么能依靠呢?只是皮包骨头罢了。你要知道,有人靠这个身体去贪求一时之乐,那是愚痴,不是智慧人所看重的。所以,长者!即使身体有病,也要让心无病。
那忧罗公听完佛陀开示后,即“颜貌和悦,诸根寂静”。舍利弗见了,便知必有所因。但长者并未向佛陀进一步问“云何身有患心有患?云何身有病心无病?”
如何令心无病?舍利弗说要“遗身去心,亦无染著”。“遗身”即观五蕴空,“不观我有色;不见色中有我,我中有色;不见色是我所,我是色所”;“去心”即“不生愁忧、苦恼、忧色之患;亦复不见痛、想、行、识”。遗身去心,即无染著,所以心即无病。另外,舍利弗还提到要承事贤圣,亲近善知识。即使有病,仍要听闻善知识说法,修习正法律。

七觉意法

  《增一阿含经》记载,均头比丘是舍利弗的徒弟,童真入道。他有一次身患重病,卧床不起,虽然吃了很多药,但病痛有增无减。因为“医药不接”,均头觉得自己“命不在久”,有些比丘曾前来瞻病,却不见佛陀前来。均头曾听佛陀说“一人不度,吾终不舍”,而今却不来看他,心想佛陀扔下他不管了,这可是多么苦呵!佛陀以天耳听到均头“称怨”,随即带领众多比丘前来探望。
佛陀慈悲慰问后,要均头比丘自己说七觉意法。均头因为面对的是佛陀,所以说的时候,不得不深入思惟七觉意法的法义。因为他思惟七觉意法的甚深法义,说完之后,“所有疾患,皆悉除愈,无有众恼”。于是均头惊喜地向佛陀说:
“药中之盛,所谓此七觉意之法是也。欲言药中之盛者,不过此七觉意,今思惟此七觉意,所有众病皆悉除愈。”
佛陀认可均头比丘所说,并告诉随行比丘,受持讽诵七觉意法,能除所有疾患;若众生不能听闻受持七觉意法,则长久流转生死。七觉意法,即七觉支、七菩提分。均头比丘因为佛陀的启示,自说思惟七觉意法,而病痛尽除。所以患病之人,不要于佛、法、僧生疑,自己要如理思惟佛法要义,精进修持七觉意法。

闻法福利

  我们学佛修行,是为了从烦恼中解脱出来。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疾病会给人带来身心上的苦痛,扰乱正常的学修生活,乃至使学佛者对佛法起疑。病人此时若能听闻思惟佛法,决疑断惑,增长信念,坚固道心,则能因此得大福利。
佛陀在《杂阿含经》中向阿难说到病人闻法的六大福利。其一,病人在无病时未断五下分结,但患病生命微弱时,若能听闻佛陀教授说法,因此断尽五下分结;其二,若能听闻其他大德梵行者教授说法,因此断尽五下分结;其三,若能“独静思惟、称量观察”先前所受的佛法,因此断尽五下分结;其四,病人在无病时已断五下分结,却还没有得到“无上爱尽解脱”,但患病生命微弱时,若能听闻佛陀教授说法,因此得“无上爱尽解脱”;其五,若能听闻其他大德梵行者教授说法,因此得“无上爱尽解脱”;其六,若能自己“独静思惟、称量观察”先前所受的佛法,因此得“无上爱尽解脱”。
由此可见病不障道,障来自心。当病起身苦乃至生命垂危时,若能自守五法,正念正智,或祈请大德、法师为说佛法,或独自思惟观察佛法,则能转逆缘为顺缘,趣向解脱,得大福利,未断五下分结者令断,已断五下分结者令得“无上爱尽解脱”。

漏尽病除

  《杂阿含经》记载,尊者阿湿波誓住在东园鹿母讲堂,有段时间身患重病,极为痛苦。尊者富邻尼前来看望照顾,并为他说苦、乐、舍三受法义。然阿湿波誓的病苦有增无减,于正法律生起变悔心。
阿湿波誓前往佛陀住处如实相告。他以前没病时,得“身息乐正受”并经常修习,但现在却不能进入“身息乐正受”,是不是从此退失了这种三昧?佛陀即作开示,不要执著于三昧正受,而要观五蕴无我,熄灭贪嗔痴,达到“一切漏尽,无漏心解脱、慧解脱”、“自知不受后有”。听完佛陀的开示,阿湿波誓即诸漏不起,心得解脱,欢喜踊跃,身病即除。
我们这个色身,由地、水、火、风四大和合而成。如果四大不调,则种种病起。病人若能听闻佛法,得大师开示,决疑断惑,而心得自在,四大调和,身病即除。这是正法律中能即时现证的利益。另外此经也启示我们,无论生病与否,若于证分有所退失,行者不应作念:我有退减。而要正念正智,思惟无常无我,勤灭贪嗔痴,乃至一切漏尽无余。

得善命终

  《杂阿含经》记载,有一出家不久的年少比丘,常独自一人四处云游,没有固定的供养。后来在一个边远村庄得了重病,住在临时安置僧人的房子里。佛陀知道后,即前往探望。因年少比丘出家不久,很少亲近善知识,对于佛的“过人法、胜妙知见未有所得”,而不知命终之后往生何处,所以于正法律心生变悔。佛陀为他先说三受法义,后说缘生法。佛陀开示完离开不久,病比丘即命终,“当命终时,诸根喜悦,颜貌清净,肤色鲜白”。佛陀因此赞叹说:
“彼命过比丘是真宝物,闻我说法,分明解了,于法无畏,得般涅槃,汝等但当供养舍利。”
死亡对于一般人,是一种忌讳,也是一种恐惧。不勤修善法、少智少慧的平常人,不能平静、坦然地面对死亡。他们临命终时,亲友放不下,财物放不下,恩爱情仇放不下,贪恋世间,于是失意、怅惘、遗憾、懊悔、恼乱、愤恨、迷茫、不安、担心、恐惧、留恋,杂想纷呈,心不安宁。若能如理作意,思惟观察苦乐无常、缘生缘灭,而心无染著,即能安详而逝,得善命终。正如《大智度论》中说:“从生作善,临终恶念,便生恶道;从生造恶,临终善念,而生天上。”

命终升天

《增一阿含经》记载,阿那邠祁长者身抱重病,舍利弗以天眼观见,即同阿难一同前往探望。舍利弗劝勉长者修念三宝,以念三宝功德,“必至善处天上、人中”。又劝勉长者“不起于色,亦不依色而起于识”,声、香、味、细滑、意、今世、后世、爱等亦复如是。而后依因缘法之还灭门,授以“空行第一之法”。这时,阿那邠祁长者因为“闻如斯尊重之法”而悲泣涕零,不能自止。
阿难也因为长者身抱重病,劝勉他“当如习苦比丘婆伽梨”。婆伽梨比丘,“习苦之人”,“信解脱者”,“不没不生”,“勤受佛教”,“亦无懈怠”,“观视于刀,即时心得解脱”。
舍利弗等广为说法,劝令欢喜,使长者发无上心。在这两位尊者去后不久,阿那邠祁长者即命终,生于三十三天,并续名阿那邠祁。因为修念三宝不懈怠故,阿那邠祁天子“有五事功德,胜彼诸天”:天寿、天色、天乐、天威神和天光明。
人天善法与三乘圣果同为佛法应有之义。众生因宿业因缘,不能入于涅槃,应受来世相续之后有。若是此生亲近三宝,止恶行善,为后世作大利益,则当生人天善处,来世仍能闻修正法,得以在菩提道上精勤不断。

互相瞻病

  患病的人,身心苦痛,起止不便,吃睡不香,还会由此引起伤感和孤独感。为了使病人得到更好的照顾,尽早康复,于正法律不生变悔心,佛陀在《增一阿含经》第二十四卷第九经中说“瞻病五法”,也就是分别良药、恒喜言谈、少于睡眠、不贪饮食、以法供养。佛陀经常瞻视病比丘,为大家做了很好的榜样。他在《增一阿含经》中说:
“如我今日天上、人中独步无侣,亦能瞻视一切病人,无救护者与作救护,盲者与作眼目,救诸疾人。”
当时罗阅城中有一个比丘,得病“困悴”,自己不能起止,躺在床上大小便。因为他以前不曾看望照顾过其他患病比丘,此时也就没有别人前来照顾他。于是他昼夜称念佛的名号,心想:“为什么佛陀唯独不哀悯我呢?还不来看我?”佛陀以天耳听见这个比丘称怨,于是前往瞻视,亲自为他清除不净物,敷坐具,为他洗衣、洗澡并端饭、喂食。
佛陀在经中说:“设有供养我,及过去诸佛,施我之福德,瞻病而无异。”随后又说:“自今以后,诸比丘各各相瞻视。若复比丘知而不为者,当案法律。此是我之教诫!”
佛门弟子都是在佛陀座下出家学道,共一释姓,同一水乳,亲同手足。又经中说瞻病之人,获大果报,得大功德,人间天上,最上无过。所以,我们要以佛陀为榜样,自觉照顾好僧团内患病之人,常去看望、守护,说以正法,劝令欢喜。

当生病时,我们通常会说这是“业障现前”。苦不堪言时,会自嘲而无奈地总结为自己“业障深重”,却不能如理作意,不知趁机起修,不能深入体悟苦空、无常、无我,乃至丧失信心道念。而就目前有些寺院的情形来看,老弱、患病僧人难以得到妥善安置和看护,甚至无人照顾,使他们孤苦零丁,烦恼重重。有些僧人虽有在家亲人前来照顾,却不能如法如律。老病者本人也不能如法修持,身心的苦痛渐渐磨蚀了初始的道业,眼看一生的修为就要付诸东流,实在令人扼腕叹惜。
本文所收《阿含经》中的病缘增上解脱个案,无疑给我们开启了病中修持的种种法门。这些法门或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但是很多人一旦为病苦所逼,颠倒散乱,怨天尤人,而不能如理作意、如法修持。这些病缘增上解脱法门则给患病者一个警策,不要生懈怠心,不要于正法律生变悔心,要正念正智,或读诵经典,或思惟观察所学佛法,或祈请大德前来说法,令心开解,常念三宝,勤修善法。瞻病五法及大小乘戒律中关于照顾病人的条文规定也给其他僧人一个警策,要如法如律地看护好老病僧人,照顾他们的汤药、饮食、起居,为他说法,使起欢喜心。病人、瞻病人都如法如律,则能将病缘转为趣向解脱的增上缘,各各得到利益,皆大欢喜。

《人世间》总005:关注道德—— 听闻正法 · “我”的发展

“我”的发展

创巴仁波切

  因为我们是要从头到尾——从初修者之心到觉悟者之心——来看佛道,所以我想我们首先最好是看非常具体和实际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所要耕种的田地。在熟悉起点或“我”性之前,就研究更高深的题目,是不智的。我们西藏有句格言说:“头未煮好,抢舌没用。”任何修行都须对起点或使用的材料有基本的了解。
我们若不了解自己这块用以修行的材料,我们的研究即是白费,对目标的种种臆测,到头来也只是空想:这些臆测可能表现为高深的理念和对修行经验的描述,但都只是利用人性的弱点,利用我们想要看到、听到精彩非凡事物的心态。如果我们从这些梦想中的非凡、“发悟”、戏剧性的经验开始研究,就会增强我们的期望和偏见。以致当我们真正修道时,我们心里所想的主要是将会如何,而不是现在怎样。玩弄修行人的弱点,玩弄他们的期望和梦想,而不谈他们目前的真相或实际的起点,这种作法对修行人不仅有害,同时也不公平。
因此,我们必须先讲我们目前的真相,以及我们为何求道。一般而言,所有宗教传统都讨论我们这块材料,或讲阿赖耶识、或讲原罪、或讲人类的堕落、或讲“我”之所依。大部分的宗教都对这块材料有些轻蔑,但我不认为它是那么可恶。我们不必觉得自己可耻,身为众生,我们具有极好的背景——这些背景也许不含特殊的开悟、祥和或才智,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拥有可耕之地,我们能在这块土地上种植任何东西。因此,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我们不是谴责或意欲根除那执“我”的心态,而只是承认它,如实去看它。事实上,知“我”乃是佛法的基础。所以现在我们就来看看“我”是怎样发展的。
本来只有敞开的空间、基地或我们的真面目。在“我”产生之前,我们最根本的心态使得我们有基本的敞开、基本的自由或广大的特质;这种敞开,我们直到现在还有。以我们的日常生活和思想模式为例,当我们看见一个东西时,初见的那一瞬间是顿见,没有理则或概念,我们只是在敞开的地方看见那个东西而已。接着,我们就慌了,赶忙去找点什么加上去,不是想给它取个名字,就是想把它分类记存,以后好找,事物即从此开始发展。
这种发展不是以实物的姿态发展;这种发展是幻想,是误信有“我”的妄念。迷惑之心易于自视为坚实、续存之物,而实际上它只是多种性向或事件的积聚——佛教术语称此积聚为五蕴。或许我们可以把五蕴发展的整个过程略看一遍。
起点是敞开、无主的空间。空间与敞开总是和根本智连在一起。梵语毗睇(Vidya),意思是明——精确、精明,精明而有空间,精明而有放置东西、搬来搬去的余地。这犹如一间宽敞的大厅,里面有足够跳舞的地方,没有碰翻东西或被绊倒的危险,因为其中的空间是完全敞开的。我们即此空间,我们与此空间为一,与明、智及敞开为一。
可是,如果我们一直是如此,那么迷惑是从何而来?空间又到哪儿去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其实,没出事。我们只是在那空间里变得太活跃了。因为有宽敞的空间,我们才想要跳舞;可是我们跳得有点过火,转来转去,夸大的表现空间。这时,我们变得自觉,感到“我”在此空间跳舞。
到了这个时候,空间已不再是空间,空间变成了固体。我们不再与空间为一,而觉得固体的空间是我们身外之物,是可触知的东西。这是首次二元对立的经验——空间和我相对,我在此空间跳舞,而此宽敞的空间是固体的、与我分立的东西。二元对立指的是“空间与我”为二,而非为一。此即“色”或“他”的出生。
于是,发生了暂时昏迷的现象,也就是我们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暂停;我们一转身“发现”了固体的空间,好像我们从未做过什么,好像空间变成固体不是我们造成的。这中间有个空隙,造成固体的空间之后,我们犹如堕入云里雾中,开始迷失方向。那时我们的意识暂失,然后又突然觉醒。
觉醒之后,我们不肯视空间为敞开的,不肯看空间的无碍与通风的特质,我们完全置之不理。此即所谓“无明(avidya)”。由于我们本有的至明已被转变成误认空间为固体,由于此具有精明、精确、流畅、光辉等特质之明已变成静止状态,故称“无明”。我们故意忽视。我们不以仅在空间跳舞为满足,而还要有伴,所以就选空间为舞伴了。你若选空间为舞伴,当然是想要让空间跟你共舞;要想据有空间这个舞伴,你必须把空间变成固体,不顾它那流畅、敞开的特质。此即无明,无视于明。这是第一蕴的顶点——无明色生。
其实,此无明色蕴有三面或三个不同阶段,我们可以用另一比喻来仔细看看此三阶段。假定起初有一敞开的平原,无山无树,完全敞开,就像没有任何特征的一片单调的沙漠——那就是我们的本来面目,我们非常单纯和原始。然而,有个太阳照耀,有个月亮照耀,以致有光有色,形成沙漠的纹理。此外还会有活力感,感觉有活力穿梭于天地之间。如是继续发展下去。
后来,不知为何,有人突然注意到这一切。这好像是沙漠中有一粒沙伸出脖子,开始环顾四周。我们就是那粒沙,有了与沙漠分立的想法。这是“无明之生”的第一阶段,为一种化学反应。二元对立已经开始。
无明色蕴的第二阶段叫做“内生无明”。注意到自己是分立的之后,便觉得自己一直是如此。此一趋向自觉的本能,是个棘手的问题。这也是我们保持分立、做一粒个别之沙的藉口。这是嗔恚型的无明,虽然并不完全是嗔恚,它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说它是嗔恚型,是说你觉得处境困难、情绪不安,而想要有自己的地盘,为自己构筑一个栖身之所。那是困惑的自立者所有的心态,就是这么回事。你已确认自己脱离了那由空间和敞开所构成的基景。
第三种无明是“自观无明”,注视自己。这具有一种把自己看作外物的感觉,从而产生最初的“他”的观念。你开始与所谓“外”界发生关系。此即为何说无明的这三个阶段构成无明色蕴;你正开始制造色界。
我们所讲的“无明”,它一点也不笨。就某种意义而言,它很聪明,但它的聪明完全是双行道的聪明,这就是说,你只是反应自己所投之影,而不是如实去看真相。这里根本没有所谓“放任”的情形,因为你不顾自己一直都是什么。这是无明的基本定义。
下一个发展是建立防御机构来保护我们的无明。这个防御机构就是列为第二蕴的受。由于我们已不理会敞开的空间,我们乃想要感受固体的空间的特质,以便让我们正在发展的取着性得到完全的满足。当然,空间并不只是空间,其中还含有颜色与活力,而颜色与活力的展现是伟大庄严、美丽如画的——但我们已完全不予理会。我们所注意的只是固体化的颜色;颜色变成被俘的颜色,活力也变成被俘的活力,因为我们已将整个空间固体化,令其转变成“他”了。这样做,我们即可重新肯定自己的存在。“如果我能感觉到那个在那儿,那么我一定是在这儿。”
每当有事发生时,你就伸手去摸,看看情况如何,看它是属于诱惑性、威胁性,还是属于中性。每当有了突然的分离,每当有了不知“彼”“此”关系的感受时,我们就会摸找自己的地盘。这是我们开始设立的极有效率的感受机构,亦即第二蕴。
更进一步建立“我”的下一个机构是第三蕴——由认知与冲动合成的想蕴。我们开始被自己制造出来的静止的颜色和静止的活力迷住了;我们想要亲近它们,于是我们开始逐步探索自己的创作。若要作有效的探索,必需有控制那感受机构的接线总机;感受把它获得的消息传送给总机,这是想蕴中的认知行为。我们根据那项消息作判断、起反应。至于我们的反应是赞成还是反对,还是不置可否,全由受与想这套官僚制度自行决定。如果我们摸摸情况,觉得它对我们构成威胁,那么我们就把它推开;如果我们觉得它具有魅力,那么我们就把它拉过来;如果我们觉得它不好不坏,那么我们就不理不睬。想蕴中的冲动有三种:贪、嗔、痴。想蕴中的认知是指从外界收到消息;想蕴中的冲动是指我们对所获消息的反应。
下一个发展是第四蕴——行蕴。想蕴是对直觉所起的自动反应,不过,这种自动反应实不足以保护我们的无明和保证我们的安全。要想真正做到完全妥善的自保和自欺,我们必须有智——有为事物命名、分类的能力。于是,我们给事物加上了标签,把它们分成“好”、“坏”、“美”、“丑”等类别,全都是以我们的冲动为依据,我们觉得它们该叫什么,就叫它们什么。
如是,“我”的结构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强。到此为止,“我”的发展一直只是行动与反应的过程;但从此开始,“我”的发展逐渐超过了猴子的本能,而变得更复杂微妙。我们开始有了理论的经验,确认自己和解释自己,将自己置入某种合乎逻辑、可作说明的情况。智力的本性是很合逻辑的。显然我们会有自我肯定的倾向:肯定我们的经验、解析弱点为长处、编造安全的论据、肯定我们的无明。
就某种意义而言,我们可以说根本智始终是在运作,但它是为二元对立的情结或无明所用。在“我”初期的发展阶段,根本智表现为敏锐的直觉;后来,根本智又以智力的姿态运作。实际上,似乎根本没有“我”这种东西,没有“我是”这种说法;“我”是很多东西所合成,“我”是“艺术的杰作”,是智力的产品。智力说:“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我们给它个称呼,就叫它‘我是’吧。”这一招很聪明。“我”是智力的产品,此一标签把“我”那杂乱无章、零零碎碎的发展全都统一了。
“我”的最后一个发展阶段是第五蕴——识蕴。在这个阶段,发生了合并:第二蕴的直觉之智、第三蕴的活力和第四蕴的诉诸智力,合并起来产生思想与情绪。因此,我们在第五蕴的阶段有了无法控制、不合逻辑的胡思乱想,也有了轮回的六道。
这是“我”的全貌。我们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去学佛修禅的。
在佛教的经典里有一比喻,通常被用来描写“我”的生起与发展的整个过程。它说有一只关在空屋中的猴子,屋有五窗,象征五官。此猴好奇心强,在每个窗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而且跳上跳下,跳个不停。它是被囚在空屋中的猴子,屋子是稳固的,它不能像在丛林里那样跳荡,不能像在树林中那样听到风吹枝叶,沙沙作响。这一切全部凝固了。其实,囚禁它的那间稳固的牢房,就是丛林所变成的。这只猴子如今不是栖身树上,而是被一个固体世界围困住了;犹如一个流动的东西,一个引人注目的美丽瀑布,突然一下冻结起来。此一由冻结的颜色和冻结的活力所构成的冻结的房屋,是完全静止的。似乎就是从此刻开始,时间有了过去、现在、未来的划分。事物的流动变成固定的具体时间——坚固的时间观念。
好奇的猴子从暂时的昏迷中醒了过来,但并未全醒。它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稳固的、仅有五窗、闷得可怕的屋子里。它感到厌烦,好像被关在动物园的铁栏杆后面一样。它想要看看铁栏杆是怎么回事,于是爬上爬下。它之被囚,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因它老是念念不忘被囚,以致被囚的观念比实际的情形大上千倍。你一被迷住,惧闭感就会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烈,因为你开始探究自己的被囚了。其实,迷恋即是它继续被囚的原因之一——它被自己的迷恋所囚禁。当然,开始时有突然发生的暂时昏迷令它坚信世间坚固,但如今世间之坚固已被它视为当然,于是它乃因身在其中而自觉被囚。
这只猴子当然不是一直都在探索。它开始变得不安,开始有了千篇一律、枯燥无味之感,于是它开始变得神经质。在渴望娱乐的心情下,它去摸墙,想要看看它的构造,想确定一下那表面坚固的墙壁确实坚固。接着,在确信空间是固体之后,猴子开始跟它发生关系,不是取着,就是排斥,或是不理不睬。如果它想把空间抓来据为己有,作为自己的经验、发现或知识,那就是贪。如果它视空间为监狱,而想硬闯出去,越战越烈,那就是不只是破坏的心念,它更是一种防御感,防卫自己以御惧闭。猴子并不一定是觉得有敌人逼近,它只是想要逃离监狱。
最后,猴子也许想要漠视其本身的被囚,或漠视其环境的诱惑,它装聋作哑,对周遭发生之事漠不关心,懒得去管——这就是痴。
回顾一下,你可以说那只猴子从暂时昏迷中苏醒,就等于是在囚它之屋中出生。它不知自己是怎么入狱的,所以它假定自己是一直在那儿,忘了是它自己把空间凝固成墙壁的。于是它去摸墙,看看它的构造,是为第二蕴受。后来,它以贪、嗔、痴的心态与该屋发生关系,是为第三蕴想。在对该屋起了贪、嗔、痴心之后,猴子开始为它命名和分类:“这是窗户。这个角落舒适,那个墙壁让我害怕,所以不好。”它有了概念的框框,用它以为囚它的房屋,或它的世界命名、分类、评估,结果全看它对该屋是贪、是嗔,还是无动于衷,是为第四蕴行。
猴子在第四蕴发展的过程是相当合乎逻辑而可预测的。但这种发展模式,当它进入列为第五蕴的识蕴时,就开始瓦解了。它的思想模式变得不规则和难预料,它开始幻想或梦想。
我们所说的“幻想”或“梦想”,是指把事物不一定有的价值加在事物上。对事物的现状及其应该如何,我们有成见,此即投影——我们把自己对事物的看法投射在事物上。因此,我们变成完全陷入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而我们所创造的世界是由不一致的价值观念与看法所构成的。就此意义而言,幻想是对事物的曲解,把现象界本不具有的意义妄自加了进去。
以上所说是猴子在第五蕴的阶段才开始有的经验。企图逃出而失败之后,它感到灰心、无助,以致走上完全发疯之路。由于已厌倦奋斗,所以它很想放松自己,任由自心胡思乱想。这就是轮回六道的由来。传统佛教常谈地狱道、天道、人道、畜生道,以及其他有情的心理状态,这些都是不同种类的投影,亦即我们亲自创造的梦幻世界。
力图脱逃而未成功,过了惧闭的滋味和痛苦,猴子开始希求美好的、具有魅力的事物,所以它首先幻想的是天道,因为天道里充满了美好的事物。猴子梦想走出它的牢房,在草木茂盛的田野漫步,吃成熟的水果,在树上闲坐摇荡,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接着,它又开始幻想阿修罗道。做过天道之梦后,猴子想要防卫和保持它在梦中所享的大福和极乐。它有偏执狂,担心会有掠夺者来抢它最珍爱的东西,所以它开始有了嫉妒感。它很自傲,它享受过自己所创造的天道,但它也因此而进入痴妒的阿修罗道。
后来,它又看出这些经验的世俗性。它不仅是在嫉妒与傲慢之间打转,同时也开始有了舒适感,觉得在“人间”或“尘世”很舒服。尘世是个以世俗方式过规律生活、做平凡事务的地方——是为人道。
但它随后又感到有些无聊和不顺。这是因为在它从天道经阿修罗道至人道的过程当中,它的幻想越来越牢固,以致整个发展也开始笨重起来。此即它在畜生道出生的时刻。它宁愿爬行或作牛鸣犬吠,也不愿享骄傲或嫉妒之乐——是为愚痴的畜生道。
然后,发展的过程加剧,猴子开始有了饿得要命的感受,因为它实在不想再往下降了。它想返回天道的乐园,所以开始有了饥渴之感,那是因想起过去的享受而油然生起的怀旧之情——是为饿鬼道。
接下来,猴子突然失去了信心,开始怀疑自己和自身的处境,开始做出激烈的反应。这一切完全是一场可怕的恶梦,它醒悟这种恶梦不可能是真的,因而开始怨恨自己造成这种恐怖——是为梦幻的地狱道,轮回六道的最后一道。
在六道发展的全部过程中,猴子经历了散念、观念、幻想及所有思想模式。直到第五蕴的阶段,它的心理演进过程始终是很有规律和可预测的。从第一蕴起,每一相续的发展都有条有理,像屋顶上依次重叠的瓦片。但如今猴子的心情变得乱七八糟,原因是那幅完整的心理拼图突然爆裂,使它的思想模式不再有规律、不再可预测,以致它的心情也转为扭曲不安——这似乎就是我们前来学法修禅时的心境。我们必需以此处为我们修行的起点。
我想,在谈解脱自在之前,有必要先讨论那为修道之基的“我”,也就是我们之惑。假如我只讲解脱的经验,那是很危险的。此即为何我们首先要看“我”的发展。这可说是一幅描绘我们心理状态的画像。我恐怕这次演讲不太好听,但我们不能不面对事实,修道的过程似乎就是如此。